再說蘇炎之這邊,他從未放棄過尋找玧兒,但是一年以來,并沒有一點線索。
中軍這邊的內亂是徹底處理完了,穆申余孽的連根拔起,白勇一黨的鏟除,讓中軍里的高官都戰戰兢兢,不敢對蘇炎之有二心,幾個要職,蘇炎之更是換上了自己的心腹。只是可惜了北邊丟了兩座城池,不過這兩座城池他遲早要連本帶利地奪回來的。
內亂平息后,他決定花些時間到中軍轄制的一些城市巡視,各地的鎮守使當然都是熱情地接待,不敢有絲毫怠慢。
在巡視了兩個縣城之后,蘇炎之終是到了豐縣,對于豐縣這個地方,蘇炎之一向是很放心的,此地水土富饒、百姓安居樂業,內亂也并沒有殃及到這座縣城,因此蘇炎之不過是在這里用了一頓午飯,又與當地的縣官略聊了聊,就決定繼續去下一個地方。
蘇炎之此次出行很是低調,并沒有帶太多人馬,開了兩輛車,除了老譚和小崔,只帶了手下一個張副官,再加另外兩名親衛。
此時已經是下午四點,小崔開著車,載著蘇炎之,在豐縣的大馬路上搖搖晃晃地開著車,蘇炎之有些倦意,靠在座位上閉目養神。
十幾分鐘后,就在蘇炎之快要睡著的時候,小崔驚訝的聲音喚醒了他:“老大,老大,你快看,前面那個穿藍衣賞的是不是小穗姑娘?”私下里,小崔和老譚作為蘇炎之的老部下,還是更習慣喊蘇炎之為“老大”,蘇炎之從未放棄尋找玧兒,小崔和老譚也都心知肚明。
蘇炎之倏然睜開眼睛,拉開車簾,透過玻璃車窗,是看到前方一個穿著藍色粗布衣裙、提著小竹籃,扎著麻花辮的姑娘,背影是很像小穗。
“跟上去看看。”蘇炎之吩咐道。
“是!”小崔得令,教踩著油門,追上了那個藍色的背影,兩個人都好奇地去看那個姑娘的側臉,那熟悉的模樣,不是小穗卻又是誰?
蘇炎之一顆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本以為玧兒會跑得很遠,他甚至派人去了鄴洲,去了申城,也沒有打探到她的一點消息,他怎么也沒想到她竟然就躲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豐縣?
“老大,我們要不要攔下她?”小崔問。
“不要打草驚蛇,讓她先走出去一段距離,你把車停下來。”
于是待小穗走出幾十米之后,小崔停下了車,后面開著車的老譚,見著前面的車停了,也立馬停下來,老譚下了車,跑到蘇炎之的車窗外問:“老大,發生什么事了?”
蘇炎之怕小穗走遠,也不欲說太多,只說:“你載著張副官他們,先去禮縣,在那等我,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在那等我兩天,我會去找你們。”
“老大,還有什么事情要處理?”老譚明明記得,蘇炎之中午的時候還說豐縣是個好地方,也無需太過掛心。
蘇炎之斜睨了老譚一眼:“還不走?”
老譚知道蘇炎之向來是說一不二的,連忙回了自己車,載著同樣一頭霧水的張副官和另外兩位親兵走了。
老譚的車走了,蘇炎之吩咐道:“慢慢地跟在小穗后面,不要驚動她。”
“是。”小崔便慢慢開車著,與那個藍色背影保持一定距離,卻又緊緊跟著她。
約摸過了二十分鐘后,小穗拐進了一條小路,小車尚且還能進去,小崔便也將車跟了進去,再拐一個彎后,只見小穗進了一處民宅。
“停車,我自己去,你在這里等我。”蘇炎之吩咐道。
“是。”小崔便停下了車。
蘇炎之下了車,慢步靠近了小穗剛剛進去的宅子,只見上面的門牌號是“陳家巷三弄七號”,這處宅子的大門很破舊,蘇炎之有些緊張,帶兵打仗都他沒有這么緊張過,可是想到即將要見的人他的心里卻七上八下,見面的第一句話要說什么呢?是說好久不見?還是質問你為什么一走了之?
他伸出手想去敲門,但是抬起手又放下了,他越發的緊張,便從口袋里掏出了他的煙盒,掏出一支雪茄煙,點了起來,可是才抽了兩口,他又想起來玧兒并不喜歡他抽煙,他立馬將沒抽完的煙丟在了地上,用腳熄滅了煙頭。
此時正是傍晚,朝霞滿天,晚風徐徐,吹的人心頭也癢癢的。
玧兒剛下班,她任教的女子中學離家很近,步行也就十五分鐘的距離,此時她右手捧著三本書,左手拎著一個布袋子,走在回家的路上。才走到陳家巷三弄十一號,她便發現自己的家門前立著一個男人,那個男人穿著黑色的襯衣,背對著自己,那魁梧寬廣的背影,除了他不能再是別人了。
他怎么突然就找到這里了?玧兒心亂如麻,趁他還沒有看見自己,要不要躲起來?算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既然知道自己住在這里,那他一定會等到自己出現為止。
玧兒只得調整了呼吸,慢步往家的方向走去,只是手心因為緊張已經出了汗。
蘇炎之感覺到身后有人過來,回頭,卻正是那個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她今日粉黛未施,穿著一條淺綠格子的棉布旗袍,腳上穿著一雙半舊的白皮鞋,蘇炎之從未看過她打扮得這般質樸的模樣,但是她并沒有消瘦,臉頰反而圓潤了一些,想必這一年過得不算太差,想到這里蘇炎之有些欣慰,嘴角也漾開了笑容。
玧兒見著蘇炎之對著自己笑,心下越發緊張了,亦步亦趨地走到他面前,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她還沒有想好開場白,是沒心沒肺地說一句:“蘇大哥,好巧啊,你怎么在這?”,還是略帶感懷地說一聲:“蘇大哥,好久不見?”
蘇炎之看出玧兒也有些緊張,因為她的右手緊緊地握著那幾本書,指關節都有些泛白,蘇炎之想這個開場白還是由他來說吧,但是正當他想開口的時候,卻見到玧兒右手的無名指上,那個簡單又質樸的金戒指,他霎時間覺得有人朝著他的心臟開了一槍,嘴角的笑容也隨即消失。
玧兒自然注意到蘇炎之的笑容消失了,也注意到他的眼神定格在自己右手的金戒指上,他誤會自己已經結婚了吧?不過這樣也好啊,他覺得自己已經結婚了,那便不會再舊事重提了,他們本來也就不該再見面,再有糾葛的。
蘇炎之只覺得心痛的喘不過氣,明明是那么細那么簡單的一枚戒指,卻刺得他眼睛生疼,他想好的問候仿佛是一場笑話,他甚至不敢再去看玧兒清麗的面龐,他怕下一秒玧兒會邀請他到家中坐坐,他怕家里會有一位男主人招呼他,他怕院子里曬著男主人的衣服......他怕極了,上戰場都沒有這么怕過,最終他仿佛一個落荒而逃的逃兵,轉身離開了,對,他一個字都沒對玧兒說。
玧兒也沒想到他就這樣走了,背影是那樣的落寞決絕,轉瞬就消失在拐角處,只留下地上那支沒有抽完的雪茄煙頭,證明他曾經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