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煙睡醒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桌上擺著飯菜，還溫著，忽然有種在江州的感覺，稍稍吃了些東西，就見朱砂走了進來。

“朱砂。”慕容煙喚道，“今天皇上來過么？”

如果按著自己的思路，今天楚揚便會來給自己答案了，天下蒼生自然比自己這一個心都不在的女人重要的多。

朱砂點點頭，想了想道：“早上的時候，皇上來過一次，只是問了些情況就走了。”

怎么會？皺起了眉頭，暗道說不定晚上會再來一次，便收了心思，只是不知道云洛藏到哪里去了。

周圍似乎有了云洛的關注，心情也好了很多。

慕容煙穿好衣裳，裹得很厚，推開門打算出去逛逛，前途光明，為何不開心呢？

只是剛出了殿，就見著昨夜那個娘娘向這邊走過來，身后跟著的卻只有她的那個貼身丫鬟。

慕容煙皺起了眉頭，想不透這個女人來又有什么事情。

自己記得，一共見了她兩次第一次是在這里哭，第二次是昨夜來鬧，總之沒有什么很好的事情，慕容煙便也打起了精神。

“月妃娘娘吉祥。”身后的朱砂行了禮，有點往慕容煙身后躲的意思。

莫非這個月妃娘娘很兇？慕容煙有點懷疑，仔細打量了下。

眼前的女人身材勻稱，眉眼如畫，點絳朱唇，鼻子也很小巧，下巴略嫌翹了一些，卻有種活潑的美，帝王的女人果然都很美。

這一打量下來，慕容煙的出了結論，只是這月妃臉上的妝有些花，眼睛有點腫，似乎剛剛哭過。

“月妃娘娘來是為……”慕容煙剛開口，還未說完，眼前的女人突然又落下一滴淚來。

慕容煙有些慌了，自己雖然不是男人，但看著美女在自己面前哭，還是有點手足無措，忙摸來摸去，從身上摸出手絹來，遞了過去，柔聲道：“怎么了？別哭啊。”

恐怕又和楚揚有關吧，慕容煙嘆口氣，忙拉起月妃的手，急道：“你別哭啦，皇上娶的只有你一個，只有你才是他的妃子，我又不和你搶，你哭什么？”

月妃哭得更兇了，甩開慕容煙的手，將手伸到了領口，解下了肩上的雪狐裘。

慕容煙一怔，這月妃里面只穿著一件很單薄的一件衣裙，雖然鮮艷漂亮，但怎么說都是太冷了。

“這東西給你。”月妃打了個哆嗦，卻將狐裘塞到慕容煙手里，道，“皇上喜歡你，應該你和他一人一件才是。”

朱砂聽到心里，暗道月妃別是已經進了冷宮吧。

慕容煙怔住了，這東西是情侶裝么？難怪上次見自己穿著，她那么傷心。

原來……

忽的有些同情，這個月妃也不過二十左右，言語間甚至有時候像個別扭的娃娃，深宮內院還是存著這樣一分天性，當真是不容易的。只是，這樣的人兒，又是被誰迫成了這樣呢？

慕容煙嘆口氣，展開雪狐裘，抖開披到月妃單薄的肩上，笑道：“這么冷的天，我們去屋里喝茶，暖暖身子，再聊天。”不由分說地拽著月妃向屋子走去。

月妃怔了怔，只是一個深閨內院的女子，力氣上，哪沒能比得過一個飛檐走壁整天爬墻的女人，硬是被拽著進了屋子。

心兒一怔，喊著娘娘追了過去。

朱砂看著這情況，突然皺起了眉頭，這個慕容煙，好像也不是那樣清清淡淡。

月妃剛進了屋子，又被拽到了軟榻上，接著，手里便被塞進了一個暖手爐，身子漸漸地暖合了過來。

“你拽我過來干什么？”月妃抿著嘴，恨恨道，抬手又去拽肩上的狐裘，卻被慕容煙按住了。

“你穿著這么好看，給我干嘛？”慕容煙幽幽道，有點好笑。

月妃雖然想去拽狐裘，但手里的暖手爐也沒有放下，顯然是凍得很了，有點舍不得，這種孩子的心性立刻讓慕容煙覺得她更加有趣了些，倒了杯熱茶，也遞了過去。

“喝茶，雖然不知道這是什么茶，但我覺得蠻好喝。”慕容煙嘿嘿一笑，將自己杯里的茶一飲而盡。

“你不恨我？”月妃咬咬唇，臉蛋紅撲撲的，有了點血色。

“恨你做什么？深宮內院，我理解你。”慕容煙又倒滿了茶杯，笑道，“要恨也會恨楚揚，才不會恨你！”

“你怎么可以直呼皇上的名號！”月妃急了，噌地站起了身子，“皇上那樣喜歡你，你要好好對他才是。”

“他是你的男人，你憑什么交給我好好對待？”慕容煙翻了個無辜的白眼，淡淡道，“他喜歡我我就要喜歡他么？誰定的道理？”

月妃一怔，旋又坐了下來，表情有點茫然。

“況且我早就和你說過，我不進宮，過一段時間，只要他肯放了我，我就會離開這里，真不知道你在擔心什么。”

“真的么？”月妃眨眨眼，臉上的淚痕格外明顯。

慕容煙嘆了口氣，走到一旁拿了塊手絹，打濕，探到月妃臉上，開始擦拭，口中卻抱怨道：“真搞不懂你，臉上畫這么厚，身上卻穿那么少。”

月妃一怔，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氣氛一下子好了很多，慕容煙也笑了，來到這里，沒了如花，沒了云洛，沒了樓里的姐妹，處處小心，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這會兒有人聊聊天，自然心情好了起來。

“你真的不恨我么？”月妃忽的想起什么，一把握住了慕容煙的手道，“上次的藥你有沒有喝？”

“什么藥？”慕容煙皺眉道，顯然沒有反應過來。

“就是皇上讓太醫開的安胎藥。”月妃抿嘴道，“我偷著往里面加了紅花……”

安胎藥？慕容煙一怔，原來還是錯怪楚揚了，只是好像也沒什么關系了。

“我發現藥碗邊緣有些粉末，沒有喝，全部倒掉了。”慕容煙嘆口氣，“下次別用這種手段了，傷人傷己，不好。”

月妃點點頭，很是乖巧。

“以后你就別胡思亂想了，有空來找我聊聊天，一國之君總會很忙的，你既然喜歡，既要耐得住寂寞，不是么？”慕容煙拉她坐好，忽的想起云洛來，自己也算的上是耐得住寂寞了吧。

“恩。”月妃點點頭。

心兒和朱砂躲在屋子外面，隔著門把耳朵貼在門上，越聽越是驚訝，直到最后，下巴都險些掉了下來。

“你家主子倒是個好人。”心兒撇撇嘴，“以前還是錯怪她了。”

“月妃娘娘還有這么聽話的時候？”朱砂目瞪口呆，“皇上面前都沒有這么聽話過呢。”

“這有什么？”心兒笑道，“娘娘本來就是個蠻好的人，只是脾氣大了些，心還是很好的。”

心好還會下藥？朱砂撇撇嘴，暗暗否認。

轉念一想，又有些著急，按著慕容煙的說法，那自己豈不是跟錯了主子？還有什么前途！

想到這里，皺著眉，拉了拉心兒道：“主子們聊天聊得開心，不如你去我房里，這邊冷成這樣，去我房里暖和一下吧，還有早上的點心，主子分了一半給我呢！”

心兒眨眨眼，來了精神，道聲好，便跟著去了。

今天倒是個好天氣，萬里碧空，只是沒有白云。

“老爺，喝杯茶。”夫人倒了杯茶遞給國丈，嘆道，“這事情會不會傳到皇上耳朵里？”

“只怕已經傳了。”國丈嘆道，“若是這事成了，捉住了，那倒也罷了，只是現在沒有成，便是捕風捉影的事情，咱們妄作動作，只怕，這次的罪責不輕。”

“那怎么辦？”夫人也有些急，抿著唇道，“會不會拖累月兒。”

“應該不會。”國丈嘆道，“新皇即位，貿然對發妻下手，怎么避得了天下悠悠眾口。”頓了頓，“只能等待了。”

“老爺，路公公來了！”一個家丁的聲音突然傳了進來，國丈與夫人面面相覷，暗道這么快就來了。

只是，卻不是圣旨，而是一個紅頂黃邊的華貴盒子。

“皇上說，國丈日夜操勞，特送來此物，以作慰勞。”路公公笑道，遞上了那個盒子。

國丈的臉色變了，莫非皇上是要賜毒酒一杯么？

顫巍巍的打開盒子，卻發現，里面是一碟圓滾滾的格外誘人的雪白湯圓。

國丈懵了，自古以來，賜死還有送湯圓的？

“馬上就要過年了，過了年就是十五，皇上說，要團團圓圓，便差奴才送這過來了。”

國丈一怔，忽的跪了下來，夫人也在一旁跪下：“謝主隆恩。”

“國丈可真得謝謝皇上了。”路公公笑道，轉身就往外走，“那奴才先告退了。”

國丈忙送了出去，道：“我送公公出府。”

夫人咬著唇，看著桌子上那盒湯圓，忽的百感交集。

團團圓圓，這是什么？是一個警告，說這件事過去了，讓這邊安心，不要再惹事，也是一個許諾，團團圓圓，不會拋棄月妃么？

國丈回來的時候，長長吁了一口氣，忽的笑了，道：“夫人，今年過了，明年，我就告老還鄉吧。年輕人的事，好像我們真的不該插手了。”

夫人笑笑，挽起國丈的手，也笑了：“老爺，妾身跟著。”

十指相握，忽然覺得，這個冬天，竟是個暖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