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如遠山黛,膚如極地玉。”青衫男子笑呵呵抱著懷中女嬰,好看的眉眼盛滿寵溺的笑。這一場景在女子腦海中一閃而過,她再想仔細搜尋,方才的場景輕煙一般散了。
“紫鵑呢?紫鵑是誰?”女子手里劍又朝賈璉脖子上壓了壓。
“她,她是妹妹的貼身侍女。”賈璉依舊抱著腦袋,恐懼野草一般在他腦海里瘋長。
“侍女?”女子眉間一緊,陷入沉思。手里寶劍略沉,離了賈璉的肌膚。
“將,將軍。”賈璉的侍衛(wèi)興兒瞄了瞄地上女子的纖長的身影,又瞄了瞄女子絕麗的容顏,“二,二爺,地上有影,她不是鬼。”興兒將手籠在唇邊,他方才也嚇得魂不附體,這會卻反映過來。
“啊?”賈璉自雙臂間略略抬起頭,看了看地上隨牛油燈晃動的影子。“蹭!”一躍而起,伸手就去鉗女子的皓腕,“裝神弄鬼,你到底是誰?”
賈璉盯著女子,她是黛玉?巴掌大的瓜子臉,細長蛾眉墨畫一般,兩汪盈水含露目,櫻花唇瓣泛著淡淡的白,長得活脫就是一個人。他搖了搖頭,不是,林妹妹向來嬌喘吁吁,入府八年,常年藥不離口,走路尚需人扶,別說寶劍只怕是針也沒拿過幾回。想到此,賈璉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是,她不是黛玉。可若不是一個人,人世間何來長得如此相像的兩個人呢?
“將軍。”興兒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女子的眼睛。
賈璉會意,果見女子的眼神始終定在一處。他的心一松,身體也一松,輕輕冷笑,原來是個瞎子。他悄抬右手要奪女子手中寶劍,管她是林黛玉還是鬼,只要擋爺?shù)穆罚荚撍馈?
女子手腕上揚,身形快如閃電,繞到賈璉身后,寒芒再一次抵住了賈璉的脖子。
后脖梗子一涼,賈璉狠狠瞪著興兒,她是瞎子嗎?“別,別殺我。”
“你認識我,我不殺你。”女子語氣冰冷,劍鋒依舊抵在賈璉的脖子上。
一彎鐵青新月,掛在冰冷的夜幕上。一圈圈銀色光暈罩清冷的新月。此時的夜, 滴水成冰。
院中幾千兵丁鴉雀無聲,領隊將軍被一清麗女子以劍抵住,他們舉著鋼刀的手,指節(jié)粗大紅腫凍得有些僵硬。
女子白裘飄飛,輕吐珠玉之語:“你是誰?”
“賈璉。”賈璉飛速地轉(zhuǎn)動著大腦,賊溜溜地眼睛盯著女子,原來她不但什么都不記得,還盲了眼睛。呵呵,管她是人是鬼都無法向我尋仇了。
“你和我什么關系?”
“你母親是我姑姑,我是你親表哥。”賈璉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帶上濃重的情感。
“我爹娘在何處?”
“他們八年前就死了,老太太,也就是你的外祖母派二哥我兩下江南將妹妹接回賈府教養(yǎng)。”賈璉推了推壓在他脖頸的劍,他盯著女子不放過她一絲一毫表情的變化。
“死了?”女子心一疼,劍上的力量輕了些。
“林妹妹,姑父姑母雖然去了,但老太太和太太素來奉你如掌上明珠,吃、穿、用、度比賈府的姑娘的都強。老太太含辛茹苦將你撫養(yǎng)成人,賈府對妹妹恩深似海,妹妹此時怎么倒和賈府反目了?”賈璉厚著臉皮將賈母贊得西天王母似的,說著說著自己都感覺心酸,打心眼里認定賈府就是這么對黛玉的。
“既然如此,我因何流落至此?”女子感受到賈璉狐貍般亂轉(zhuǎn)的眼睛,并不信服賈璉所說,淺意識抗拒著賈府。
“這,這……”賈璉咽了咽口水,一時語塞,兩只漆黑狐貍眼滴溜溜亂轉(zhuǎn),心眼來得快信口道:“前日妹妹出城給姑父姑母進香祈福,不想路遇賊寇和家人走散。老太太急得大病一場,派出幾千寧丁晝夜尋訪。”
“果然?”
“當真!”賈璉將右手舉到頭頂,做了個對天發(fā)誓的動作。
“林妹妹,莫,莫聽他的,他一慣信口開河。”炕上的元春捂著箭傷忍痛說道,侯門千金出門是何等的金尊玉貴,怎會與家人失散?
女子輕微眉梢,手上的寶劍向上提了三寸。
賈璉瞇眼瞧著炕上的元春,頜下肌肉線條明朗,眼中殺意升騰。他稍一側(cè)頭,遞眼色給興兒。
興兒瞄著地上的女子,悄悄蹲身拔出靴中短刀,握住刀紅纓甩向元春。
“啊?”
“啊!”
女子和元春同時驚呼,血洞在元春胸前開花。
“太,太子保重。林,林妹妹,別信他。”元春眼睛張得大大的,手指著賈璉,嘴角溢出鮮血,胳膊無力地垂在了土炕上。
女子面色一凜,移步走向興兒。“你該死。”手起劍落,紅線噴揚染紅了她雪白的衣襟。
賈璉眼睜睜看著興兒殞命,腿一軟再次跌坐在地上。“她不是黛玉,絕對不是。林妹妹連只螞蟻都不會踩死, 心腸軟得菩薩似的。眼前女子殺人眼都不眨一下,奪命的休羅一般。”
水溶神情復雜地盯著白衣女子。
“走。”女子將寶劍向下壓了壓。
“滾回賈府,帶紫鵑來回話。”白衣少女氣勢沖天,終于找一個認識自己的人。不管他說什么,她心里是不信的,只要紫鵑來了,她才能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林妹妹,他是咱們賈府的仇人,讓,讓我殺了他,再回府。”賈璉用手指著炕上的水溶,只要他一死,大齊水氏絕后,天下格局有變,誰說賈家兒郎就不能坐龍椅呢!
“賈府的仇人,與我何干?滾!”女子眉眼一挑,手中寶劍往賈璉脖頸深處抵了抵,立逼著賈璉退出茅草屋。
賈璉萬般不情愿,一步三回頭盯著土炕上的水溶。
“再若不走,休怪我不客氣。”女子冷聲道。
人在矮檐下,不敢不低頭。賈璉飛身上了戰(zhàn)馬,眼角瞥著女子,微微冷笑。他雙腿較頸夾緊馬腹,“駕!”
風揚起女子的長發(fā),白衫飄飄女子飛身落在馬背上,冰涼的劍刃抵在賈璉的脖子,劍鋒一掃削掉賈璉一縷頭發(fā)。“若敢跟姑娘玩心眼,我早晚要了你的命。”
“啊!”女子手捏賈璉一縷青絲,躍下馬背揚起寶劍插在馬股上,馬兒嘶鳴伴著賈璉驚恐的叫聲消失在夜色里。賈璉自小在富貴窩里長大,縱是會兩下拳腳,也不過是花駕子。馬兒一驚嚇得他一個頭兩大,賈府幾千黑衣衛(wèi)急忙追趕上去。
“嘭!”女子掩柴門將風寒關在門外。
王家黃衣軍將領王啟提著寶劍就要進屋行兇。
“慢著。”史、薛兩家將領橫刀相攔。“王副將,里邊的是太子,咱們身為臣還是等上邊的命令。”
“你,你們。”王啟看對方人多勢重,便沒敢強行闖入。他心里有數(shù),他打不過屋里那名不知是人是鬼的女子。
王、史、薛三家兵丁拉開勢將慘敗的落霞山莊圍住。
白衣女子手持寶劍立在地下,頭顱微揚,月光撒在她臉上,散發(fā)著迷人的光暈。
炕上的男子瞇著燦若星子的鳳眼打量著她,胸腔里慢慢灼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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