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大結局篇·終結之音
“我不會與你動手的。”劍離好像沒有感覺到冰魄劍的威脅一般，說著話，談著天，以為一切還能重頭再來。
“不會？”天若的劍追上了劍離的衣角，“是嗎？”
“刺啦”一聲，劍離的黑袍被破開了一個大口子，鮮血從這個大口子處漏出來。
“還不動手？”天若的聲音里蘊含著無限的憤怒，她毫無章法地砍著冰魄劍。冰魄劍乃是神兵利器，而天若深厚的內力也不是擺設，就算是毫無章法的亂砍一氣，在被砍著不做任何抵抗的時候，劍離還是受了好幾劍，雖然沒有傷及要害，劍離還是成了一個“血人”的存在了。
頭上束發的冠被冰魄劍的劍氣震落，銀色的長發在黃沙中依然十分刺眼。黑色的錦緞此時已經不復華彩，黑色顯得更深，鼻尖彌漫著濃厚的血腥味，分不清楚是這個戰場本身的，還是眼前這個男人的。
天若懊惱，痛苦，拿著劍的手變得十分沉重，“為什么不動手，為什么不動手？”聲音變得歇斯底里，動作遲緩，她恨自己的懦弱，下不了殺手，盡管眼前的這個男人一遍一遍地想要傷害她，盡管······
“你走吧——”終于天若是累了，揮不動手里的劍了，她的上眼皮貼合著下眼皮。
她下不了手，她承認。
“當心——”劍離大喊出聲，身子好像離弦的箭一般撲了出去。沒有聲響，劍離的身體擋在天若的身體前面，他的心口插了一把飛箭。箭頭扎得很深，穿透了劍離的身板。
天若的瞳孔放得大大的，雙手拖住劍離倒下的身體。她看到劍離的嘴角牽扯出一個弧度，他笑了。
“為什么，為什么？”天若看著離自己如此近的男子的臉，開始慢慢變得蒼白。“為什么？”
天若下意識地去探劍離的脈搏，她的表情凝固了，整個人垮了下來。
“若兒，這樣——這樣——這樣很好。——不是嗎？”劍離的手撫上天若的面龐，斷斷續續地說著話。他的指腹很粗糙，是曾經有過的摩挲之感，只是好久，久到天若她自己都要忘記他們兩人曾經那么貼近。
“不好——不好——你起來——起來——你欠我的——還沒有還我——起來——起來啊！”同樣斷斷續續的言語，失魂落魄，在這個戰場上，這樣的離別似乎有些諷刺，很諷刺。
“若兒，是不是——是不是——我們真的沒有緣分，守候不到，是不是——”劍離說得很吃力，很吃力，他的眼睛里滿溢著的柔情，這一次卻是最后一次了。
天若從劍離的眼睛里發現了驚慌，那是她的樣子在他烏黑的眼珠里的倒影，天若的手在顫抖，天若下意識地想要抓住自己顫抖的手。
“若兒，若兒，我······”劍離還想說些什么，卻是哽在喉嚨里，他說不出來，說不出來。他后悔了，只是一切太遲，他已經沒有時間和力氣來說出自己的想念，濃烈的想念。
“若兒，若兒，若兒······”劍離只好一遍一遍地喚著天若的名字，直到他沒有力氣再喚。他的手從天若的兩頰滑落。
天若趕忙握住他掉落的手，卻是慢慢消減了溫度。
“不——”天若大聲喊著，這個干燥的離暗大平原忽然飄起雨來。雨絲纏住天若的手，然后，化為雨珠，慢慢滑下。雨水沖刷著這個沾滿血污的戰場，耳畔傳來歡呼聲，很大聲，很大聲。聽著鼓點，天若清楚地知道，這一仗是她天水國勝了。而她卻是輸了，輸給了身邊這個睡過去的男子。
“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勢不還。”沒有了，結束了。
白色的身影，在黃沙中站成絕響。
后人記曰：天水十九年五月二十九日，天水國軍大敗月華國軍，月華國國君身死，天水從此坐有天下！
一月之后。
水皇宮，上龍殿。
天若一身白色，袖口處繡滿了精致的龍紋，她的額心點著一粒朱砂，紅得滴血。
只是面上，沒有絲毫的表情，好像是一個精致的陶瓷娃娃，一不小心就會破碎的感覺，那時候，她一點都不像一個坐有天下的人。
天若一點一點地撫摸著上龍殿內的事物，好像每一樣都有它獨有的肌理。最為醒目的是在上龍殿的偏殿院子內，有一個隆起的小土包。小土包的上頭插著一塊木牌，沒有題字，天若現在就站在小土包前面，她的指腹摩挲著木牌，神情落寞卻是飽含神情。
“皇上。”一身紅色衣裙，正是蘭火，她身后跟著一排的宮女，宮女的手上都端了一個盤子，盤子上頭蓋了一塊紅布。
“嗯。”天若走在前頭，進了寢殿，然后，那些個宮女魚貫而入，將衣飾放好，然后，恭恭敬敬地出去了。
“公主？”蘭火輕輕地喚了聲。
“何事？”天若伸開手臂，讓蘭火幫她把龍袍換上。
“沒事。”蘭火對著天若澄澈的眼眸，一下子不知道說什么好，索性就不說了。
在上龍殿的偏殿里，東方云翔出現在了那個小土包邊上，“你贏了。”然后，好像一陣風，吹過，了無影蹤。
下了朝之后，天若又出現在那個小土包邊上，她命人搭了一個紫藤花架，她就在花架下面安置了石桌、石椅，每一天都在這里批著奏折，聽著風，就這么陪著他。
天若知道，小土包里面根本就沒有他。里頭埋著的不過是他的一些衣物，只是，天若不肯承認，承認她將他失去得那么徹底，連尸首也失去。所以，她把纏綿悱惻的想念化為這一處衣冠冢，守著，就好。
七月流火，天氣轉涼，天若靠在石椅上，睡著了。
她額心的朱砂痣忽然剝落，化作一朵鮮紅的水心，迷迷糊糊中，她仿佛看到一個頎長的身影，朝她走來。
她和他相視一笑，天若淡淡地說著，“我等了你好久。”
他只是笑，不言語，走到天若的身前，輕輕地將天若攬入懷里，這一次他不要再放手。
人世間的相逢和相離，不過是佛祖的拈花一笑。
劍離和天若站在一起，把一切奢侈都用盡。
“我等了你好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