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驊安
- 獨寵側君
- 清淺溪葬
- 2520字
- 2011-10-02 17:25:15
停在待客廳門前,夏燁煊頓下了步子。還是有些不敢面對的吧!都已經走到這兒了,卻依舊沒有足夠的勇氣踏進這道門檻去見那個人,說到底還是自己心里自卑有陰影,怪不得別人,只怪自己,只能怪自己……
“王君?”
顧滿擔心地喚了他一聲,夏燁煊醒過神來,伸手攏了攏領口,道:“進去吧。”
“是。”顧滿前進一步推開門,一邊說道:“王君到——”
廳中諸人盡都放下手中的事情,微微福禮,口稱:“王君吉祥。”坐在副座的客人也站了起來,隨著眾人一起行禮。夏燁煊點了點頭,低咳一聲后說:“都下去吧,本君和客人有事相談。”
仆從們應聲而出,夏燁煊坐到了主位端著身子,倒也有了一絲雍容的樣子。目不斜視也不與這客人打招呼,只等著顧滿給他斟茶。顧滿斟了茶后退到了一邊,作為貼身伺候夏燁煊的小廝,他不認為這讓下去的人中還包括了自己,但夏燁煊緊接著就道:“顧滿,你也下去。”
顧滿一愣:“王君身邊缺人伺候……”
“不必了,都退到外邊去,我……本君不希望有人聽到我們的談話。”
夏燁煊難得態度如此強硬,顧滿心中詫異,但還是福了禮退開了,臨出門前看了眼那所謂的“客人”,不過就三十來歲的年紀,穿得素凈,看上去也不像是壞人,他和王君認識?
“吱——”門扉關闔的聲音響起,偌大的待客廳中只剩下他們二人。夏燁煊飲了口茶,淺淺呼吸了兩下,方道:“這兒有點寬敞,去里邊兒說吧。”
“客人”拜下,說了句“多謝王君”,便跟在夏燁煊身后走進了內堂。
內堂很小巧,是為男客準備的,周邊也沒人伺候,但東西一應俱全。夏燁煊坐到了一張雕花楠木椅上,座下的褥墊輕軟,甚為舒服。可反觀那客人,卻是小心翼翼坐了,低垂著頭,卻不發一言。
內堂沒有新鮮的茶水點心,夏燁煊雙手十指相扣,兩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卻反復在攪著,袖擺遮擋之下是看不出來,可雙方靜默,這氣氛委實僵硬。
“王君。”
終究是有人開了口。夏燁煊緩緩抬頭,臉上笑得勉強,輕聲開口道:“你這樣叫我,會讓我覺得你在畏懼我。驊老板,是不是這樣?”
被人稱為“驊老板”的男子輕輕站起,未帶猶豫,雙膝彎曲便直直跪了下去。夏燁煊猛地一驚,下意識伸手就要去扶,可手剛伸出,跪下之人就啟口道:“王君,小人今日前來有兩件事,還請王君應允小人說出口。”
伸出的手慢慢收了回來緊握成拳,夏燁煊坐回椅上,沉默了半晌才道:“你說。”
“一,是來給王君磕頭賠罪。驊安當初助紂為虐害了王君,罪孽深重,卻逃過一劫,茍活至今日,瀕死前唯一心愿,便是來贖罪……”
“罪?”夏燁煊輕勾嘴角,笑得苦澀:“你哪來的罪?”
“王君。”
“這個不必多說了。”夏燁煊打斷他的話,手又握緊了幾分,指甲都幾乎能掐進肉里:“還有一件事,你說吧。”
“王君。”驊老板欲言又止,片刻工夫竟然淚盈滿面:“還請王君救救我臥花閣中數十兄弟!”
說完人就匍匐在地,就著膝蓋跪著前行到了夏燁煊面前,伸手拉住他的衣擺,一臉悲愴哀傷。
“王君心慈,驊安一直以來便知道,所以王君才會得老天眷顧,嫁給攝政王這樣的天之驕女。即使有那些成年往事,也無損攝政王對王君你的寵愛!左相倒臺揪出的那一批人當中,不少是由我臥花閣中的孩子們去告發檢舉的,誠然我們也從中有過許多作為。起先攝政王也未曾為難過我們,可是,卻……卻在與王君你定下婚約后開始向我們屢施重壓。我臥花閣中數十男子盡皆關在地牢,不見天日,驊安知曉今日前來必是在劫難逃,驊安死不足惜,還請王君看在他們并未欺辱過你的份上,看在同是天涯淪落人的份上,替他們求求情,放他們一條生路啊!”
驊安一席話說完,抽噎不止,素凈的衣裳上沾了些泥灰,可雙手還是緊緊抓著夏燁煊的衣擺,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夏燁煊被驚呆了。他萬萬想不到驊老板會跪在他面前聲淚俱下地說這番話。
這個人,當初幫著夏家主夫誘哄著他去了夏家在奕京的別院,然后因為他的“不識時務”,被夏家主夫強勢著送去了青樓妓館——臥花閣。帶他去的便是這個驊老板,給他安排“伺候”那些女人的,也是這個驊老板,后來對他不咸不淡卻不為難的,依舊是這個驊老板,甚至詩青抄了左相的家,得知大勢已去,放他離開的,仍然是這個驊老板。
那段日子里,他過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而這個驊老板由始至終對他都有著勸誡,時而會用同情的眼光看他。他雖良善,卻也知道這個人不是純粹意義上的壞人。拿到他的拜帖時,夏燁煊還驚愣了一下,生恐自己的那段“往事”被全天下人知道了,可見到他后,他卻莫名安下了心。
“王君。”驊老板身上無一樣飾物,頭一次這般素面朝天地見人:“驊安冒死,得眾位兄弟幫助才混出牢獄前來,驊安必死無疑。可驊安心中唯有此愿,希望王君能網開一面,了了驊安的心愿!驊安來生一定報答王君的恩情!”
“混出來?”夏燁煊大驚:“你怎么能混得出來?!”
“驊安借口腹痛,引來一名衙役開了門,和另兩位兄弟將人擊暈后,換了衣裳混出來的。”驊安說得簡單,夏燁煊卻難以想象其中有多大風險。“王君,驊安身上承載了臥花閣眾人的企盼,王君仁慈,求王君……救救他們!”
他身上穿的衣裳是素凈的,顯然前來的時候還打理過一番,一來,是為了不想禮儀不周沖撞了攝政王君;二來,若是一副逃犯模樣,這帖子估計也是遞不進來的。夏燁煊默默望著他,心里翻江倒海。
詩青曾咬牙切齒地念著“夏家”這兩個字,他還以為,詩青會將所有的事都算到夏家頭上,卻想不到,連臥花閣也波及了嗎?
“王君。”
驊老板還等著他的回答。夏燁煊回了神,看著一臉焦急卻無畏的驊老板,輕聲開口:“他們這么信任你,不怕你就此撇下他們跑了?”
驊老板一愣,夏燁煊卻未停話:“你為什么不跑呢?機會難得,既然出來了,為什么不跑?”
驊老板抖著唇,半晌才說:“他們在討論是否要去作證之前問過我,是我讓他們都去的。我讓他們不要害怕,我也答應過他們,有我在那兒頂著,有我……”
夏燁煊的食指指甲蓋輕刮著大拇指的指腹,驊老板最后喃喃的一句話讓他莫名地想念起了詩青。
“我答應過的,就是我的承諾,我要完成,不能辜負他們,不能……”
依稀記得她也執拗地要他相信她,給予她全部信賴。她為了他做了這么多,這么多……
“王君。”驊老板直起身子:“求王君……求你……”
夏燁煊頭腦中閃過一個個零碎的片段,屈辱的、惡心的、讓人厭棄的……然后轉頭看向跪在地上一派祈求之色的男子,呼吸間終于輕吐了口氣,說:“他們都是無辜的……”
“王君。”
“我幫你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