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陽城里多閑人,所以流言蜚語的速度傳播的特別快,景家大公子休妻以后,月姑沒拿景家一文錢,只帶了一個丫鬟就凈身出戶了。
想不到一向溫文爾雅,以孝著稱的景宇,做事如此狠絕,父母的尸骨未寒,就休了丑妻。誰人不知,景宇的雙親待月姑愛如掌上明珠,對她比兩個兒子還要疼愛。
雖說景宇是丹陽城的第一公子,這休妻一事,的確做得有些過分。
也有些人為景宇抱不平,景宇文采超群,相貌出眾,經商手段更是無人能及,配那丑妻過一生,委實有些冤枉。不過,說這些話的人,十有八九都是有女待字閨中的人家。
大多數人都很贊頌一向脾氣火爆,平日里被哥哥光芒所掩蓋的景鴻。嫂嫂被休,凈身出戶,他看不慣哥哥的作法,所以在發現嫂嫂離開以后,便把景宇打得起不來炕,打哥哥固然不對,但這哥哥的確該打。
然后,景鴻帶了銀兩以及嫂嫂原來房中的衣物首飾送到了陵水村,遺憾的是,月姑一樣東西都沒收,連門也沒開,聲稱自己與景家再無瓜葛。
景鴻連去三天,吃了三天的閉門康,第四天,景鴻再去的時候,大門上掛了一把鎖。
要問怎么回事,嘿,很簡單,丹陽城里最好吃的豆花又擺攤了,還在丹陽城的東門桂花巷巷口。
說起豆花,丹陽城的人立刻都變成了一幅垂涎欲滴的面孔,自從月姑的娘親病故以后,丹陽城再也找不出那么鮮美可口的豆花了。
也不知是因為月姑家的井水比別家甘甜,還是因為月姑的娘長得漂亮,總之,月姑家做出的豆花,色白如玉,質嫩如飴,綿而不老,嫩而不溏,口感細膩。就是天上的神仙聞見豆花香也會垂涎三尺。
尤其是這天寒地凍的三九天,上一碗熱乎乎的辣豆花,唔……那感覺,真是銷魂動魄,難畫難描。
擺攤的第一天,桂花巷附近的百姓聞風而動,一嘗,嗯,和豆花西施做出來的是一個味道,立刻排起了長隊。
那天,月姑因為心里沒底,只做了一鍋,不到一個時辰,就見了底,來晚的人,那眼神,恨不得把兩個人吃了。
這一下,月姑心里有了底,第二天,照舊做了三鍋,用驢車馱著到了桂花巷。
車還沒停穩,等著買豆花的人就迫不及待的幫著他們卸車,搬爐火的,搬桌椅板凳的,翠兒都看傻了。
這些天,翠兒發現了一個大秘密,他們的少夫人,現在應該喊姐姐,純粹是扮豬吃老虎,哪里柔弱了,比個男人力氣都大。
這劈起柴來,猶如削瓜切菜一般,利索,開眼。現在看起來,她翠兒更像一個閨閣小姐,凈干一些不動力氣的雜活。
翠兒一連觀察了三天,月姑臉色如常,聲音如常,動作如常,沒有任何的不妥之處。
就是性子變了,尤其是發呆出身的時候,那眼神,有時候冷厲得嚇人。
翠兒現在不后悔跟著月姑出來了,月姑雖然不會女紅,但做飯的手藝一流,每次下廚,自己只需打個下手,普普通通的豆腐,月姑能做出不知多少個花樣,反正截止到現在,她還沒有吃膩。
被休回家的日子雖然平淡,卻很愜意,賣豆花、豆腐,看書。冬季的丹陽城,不論是貧民百姓,還是達官富人,豆腐是他們最愛。
月姑還是依循了母親的做法,每天只做三鍋豆花,兩籠豆腐。這豆腐基本上都是老主顧,根本不用像別家的豆腐坊,還得上街吆喝才能賣掉。
隔壁的胡二哥每天上山打柴,日落西山之前,肯定會敲門送過來,有時候,還會幫他們劈柴,為了避嫌,月姑通常都婉拒了他的好意,他就把柴劈好以后再送過來。
街坊鄰居好像都很喜歡月姑,翠兒深信,即使她沒有跟著月姑回來,月姑也不發愁紡線織布做衣服的事情,鄰居們都會照顧月姑的。
其實,最令翠兒驚訝的是月姑的才藝,書房里三面墻壁都是書,一面墻掛滿了字畫,這些畫,都是月姑畫的,月姑還會彈琴,有天下午,月姑彈琴給她聽,翠兒竟沉醉在音樂里,曲終以后,臉上一片冰涼,這才發現,自己竟被月姑的曲子打動的流淚了。
他們的大公子真是不識珠玉,雖然月姑的臉上因為小時候生天花落下一臉的坑,總體上來說,還是很漂亮的,尤其是她婀娜的身姿,有哪個姑娘能比得上。
這天,月姑和翠兒照例去擺攤。
還沒有到地方,翠兒已經看到二公子帶著兩名家丁等候了,月姑不見他,他就在巷口等,雷打不動,兩名家丁每天幫他們搬東西,支布帳。
月姑和翠兒干脆就在一旁等著。
月姑一下車,景鴻就走了過來,打拱道:“大嫂,今天還是別擺攤了,昨天晚上城里發生命案,不太平,這豆腐,豆花讓他們送回府吧,您也跟我回府。”
翠兒一驚,顫栗著問道:“二公子,哪里發生命案了?”
“你們進城的時候沒查你們?昨晚知府大人遇害了。現在全城大搜捕,據說兇手只在房中留下一朵胡絨花。”
“啊,胡絨花,那就是說,知府大人是一朵胡殺的。天啊,我們丹陽城又要不太平了。”
“噓,別那么大聲,二公子,你們回去吧,我今天還是要正常擺攤的,你看那些老主顧都已經來這兒等著了,我怎么能說不賣就不賣呢?”不顧翠兒的大驚小怪,也不顧景鴻的勸說,月姑還是堅持要擺攤。
景鴻已經領教了月姑的固執,只好讓家丁幫忙。
月姑擺好攤子,老主顧就坐在了長條凳上,等著香噴噴的豆花。
老主顧劉老兒低聲說道:“月姑啊,天黑以后千萬關好門,一朵胡又回來了,這知府大人昨晚上被殺死在家中,貪污的那些個金銀珠寶,一晚上被那一朵胡全都搬空了。”
“嘁,劉老爹,你是不是沒有收到一朵胡的銀子所以在這里泛酸啊,月姑,今天給劉老爹換個口味,別加糖了,給他放上一勺醋吧。”
劉老兒氣得一翹山羊胡,不屑的說道:“我家里有個鋪子,吃喝不愁,不稀罕要那一朵胡的贓銀,倘若被官府查到,豈不是跟著吃官司,馬老二,你是不是收到銀子了,這么美!”
馬老二一揮拳頭,怒吼道:“我有兩個兒子奉養,用不著一朵胡的銀子,一朵胡殺掉的幾任知府,哪個不是貪贓枉法的昏官,要我說,一朵胡是真正的大俠。為民除害的大俠。”
“劉哥,馬兄弟,你們不覺得奇怪嗎?一朵胡殺掉的全是前朝的降臣,這丹陽城附近幾個城池的前朝降臣,全都被一朵胡殺掉了。”
“誰說的,現任的知府大人并不是前朝降臣。”
“你知道什么,昨晚被殺的知府大人的父親,就是前朝宰相大人的公子,就是他爹開的城門,才令前朝滅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