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姑打開已經生了銅銹的門鎖,滿園的荒草凄凄,似乎已經變成了動物們的樂園,翠兒看到兩棵干枯的大槐樹最起碼有不下五個鳥窩,最令人叫絕的是,草叢里居然還有兔子,雖說月姑家的房子占地有半畝之多,但在小院里兔子橫行,著實有些夸張。
翠兒嚴重懷疑,這房子還能不能住人,抬頭看看天,已經日落西山了,北風簌簌,翠兒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姐姐,這房子能住人嗎?”翠兒還是忍不住開了口,要知道他們出府的時候,只有每人手上各拎一個包袱而已,和凈身出戶是沒有多大差別的。
月姑嘴角一勾,扯出一個安慰的笑,“翠兒,你放心,房中物品很齊全的,我們打掃一下就能睡了?!?
翠兒扁扁嘴,就算物品齊全,可已經三年都沒人住了,這屋里指不定臟成什么樣呢?再說了,這院里兔子橫行,說不定,這屋里的霸主是她最最害怕的耗子大爺呢?
月姑家的房子是四間正房,三間廂房,院里還有一口井。
月姑打開門鎖,對愣在身后的翠兒笑道:“進來吧?!?
翠兒依然杵在原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房間里雖然有些陰冷,卻既沒有發霉的味道,也沒有落滿灰塵,甚至連個蜘蛛網都沒有。
“翠兒,你明知我的嗓子已經哭啞了,還讓我多說話,快進來吧?!痹鹿蒙焓?,一把拉住翠兒走了進來。
廳堂和大多數百姓家里沒有什么區別,中間一張八仙桌,兩旁各置一張大椅,靠北墻放了一張雕花平頭案,上面擺放兩只花鳥花瓶。
門口兩側各有一張花幾,最令翠兒驚異的是,這花幾上居然還擺放著兩盆凍不死的云頂花,靠近聞聞,幽香撲鼻。
廳堂兩側各是一間臥房,月姑拉著木愣愣的翠兒進了東邊的臥房,淺淺一笑,“翠兒,為了節省炭火,我們就睡一間屋吧,你來打掃炕,我去后院取些木炭,把火生上。這炕可暖和了,一會兒睡覺的時候你可別喊燙。”
翠兒這才回過神來,傻里傻氣的問道:“姐姐,你是不是?;貋恚坎粚Γ忝刻斐苏埌?,都和我在一起啊,我怎么不知道你回來呢?再說我怎么看著你們家怎么不像賣豆腐的,比我們景府的那種氣勢差不到哪去。”
“我偶爾會回來打掃一下,這里畢竟是我自己的家,有時候心情不好,就會回來轉轉。只是你總被大公子差遣去做別的事情,沒注意罷了。好了,天越來越黑了,我們可要抓緊,這些天你我都很累,等會收拾完了,做鍋熱水,燙燙腳,保管你睡個好覺?!?
月姑嘴里說著,腳上也沒閑著,話音剛落,人已經出了臥房。
翠兒有些看不懂月姑了,除了請安的時候能看到她的笑容,翠兒保證,那時候的笑,是強顏歡笑,大公子那個爛人,就是在老爺夫人面前,也不曾給過月姑好臉色的。
月姑這三年少奶奶的生活,絕對是一種煎熬,就算大公子長得英俊又能怎樣,他那張臉,比冬天丹陽山上著名的丹陽池水還冰冷,看看就打哆嗦。
月姑回到家以后,好像變了個人一樣,原來總是覺得她像一個弱不禁風的大小姐,動不動還會被大公子罵哭了。
翠兒覺得月姑這個小綿羊大有變成一頭母老虎的氣勢,思及此,翠兒晃晃腦袋,想把這個念頭甩出去。
翠兒剛把炕上打掃干凈,月姑就端著生好的炭火盆走了進來,炕是空心的,只需把木炭和柴火放進灶眼里,這炕就會暖和了。
丹陽城的冬天很冷,所以當地人大多燒火炕,這煙囪通著房頂,設計巧妙,即使是大風天,也不會倒煙。
月姑添了柴進去,火苗熊熊燃燒起來,火光一起,再加上炭火盆,這屋里的溫度一下就變高了。
月姑把大柜子里的羊毛氈,被子,統統拿出來,和翠兒在院里拍了拍,鋪在了炕上。
這屋里一暖和,翠兒就有些困了,眼皮不斷地打著架,連著打了幾個哈欠,對還在忙碌的月姑說道:“姐姐,明天再收拾吧,我實在太困了,這些天還沒正經合過眼呢?”
“哦,翠兒,我還不算困,你再等等,我去給你燒一鍋水,燙燙腳再睡?!?
“姐姐,那怎么好意思,還是我去吧?!贝鋬好悦院膽?,身子卻沒動,現在她只想睡覺。
月姑端著木盆進來的時候,翠兒已經打起了輕微的酣聲,月姑本來不想喊她,但翠兒現在還穿著衣服,不喊醒她,一定會感染風寒的。
月姑喚醒翠兒,讓她洗腳。
翠兒的眼睛半睜半閉,一邊洗腳,一邊有氣無力的說道:“姐姐,我記得你在景府的時候,從我們園子走到老爺的園子,請個安都會累得氣喘吁吁的,現在怎么這么大精神和力氣,是不是神仙附體了?”
月姑噗哧一聲笑了,“要真是有神仙附體就好了,我是因為回家興奮地,沒準明天早上就起不來了,好了,你先睡吧,我去書房一趟?!?
翠兒磕著頭,迷迷瞪瞪的‘嗯’了一聲。
月姑來到緊西邊那間房,打開門鎖,摸索著點亮油燈,把一些東西放在了夾墻里,四下查看了一番,走出了房間。
翌日清晨,翠兒被樹上的鳥鳴喚醒,側頭一看,天已經大亮了,身邊的被筒說明,月姑昨晚睡覺了。
只是,她怎么起這么早呢?
翠兒趕緊穿上衣服,下地去找月姑。
推開門,翠兒愣住了,舌頭吐出來,都忘了縮回去。
院里的荒草一根都沒了,積雪被搓成一堆,放在了兩棵榆樹下,這荒草堆里面,居然還有幾棵她未曾留意到的樹,看樣子,應該是丁香,石榴之類的,整個小院,說不出的雅致,舒服。
“好了,舌頭凍掉了。”
翠兒尷尬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姐姐,這些都是你一個人干的,太神速了吧,不是,你比神仙還能干,我怎么一點動靜都沒聽到呢?”
月姑笑了笑,說道:“好了,趕緊回屋洗漱去吧,我已經做好了早飯,等吃過飯,我可是要罰你跟我一起收拾豆腐坊,明天我們好去買豆子?!?
“買豆子做什么?姐姐不是要做豆腐吧?”翠兒變了變臉,做豆腐可是一個體力活,心里開始有點后悔跟著月姑出來了。這些年在景府,雖然也經常被驅使,但她好歹是大丫鬟,無非就是跑跑腿,傳傳話,最多就是給大公子去買買宣紙。
月姑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笑道:“我明天去買一頭驢推磨,不用你的。你呀,跟著我上街賣賣豆花就行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