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漫天彌漫的風沙中,顧少康旋風般冒了出來。
單手點地,他甩發揚頭,劇烈喘息著,臉色蒼白如紙。
“堂主!”看到從大堂內飛出來的男子,眾下屬急喚了一聲,奔過去。
“別過來!”顧少康卻立刻抬手阻止了下屬的靠近,眼睛緊緊地盯著堂內依舊懸置半空的飛沙,他急聲道:“快去稟告少主,魔教的人來了!我先擋著這沙獸,你們快去找少主和江先生!要快!”
語畢,風云堡的顧堂主翻轉至沙窩中心的流沙柱上,抬劍灌入,雙手運滿真氣,一點一點地往下絞去。
看著眼前的情景,微微停滯了片刻,“是——!”下屬們恢復了一貫的服從和冷漠,短促地應了一聲,便折身就走。
出了寺廟的大門,一行人上了馬,飛奔而去。
然而,魔教的鬼降們怎么可能會給他們逃脫的機會。
剛走到來時平靜無常的黑夜林時,頭頂上尖酸沙啞的鳥鳴聲便凄厲地響徹了起來。駿馬跳起,止步不前,搖頭晃腦哀嘶著,似乎受到了什么驚嚇。
樹林里陰風颯颯,血戰在即。
抬頭望著頭頂黑壓壓的一片禿鷹,所有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握劍的指間印白閃亮。那些嗜血成癮的鳥靈們得意地歡叫著,撲天閉月地蓋了下來。
風聲越來越凄厲,原本清冷的林中陡然騰起了一泓清亮的血霧。無數利爪片刻不停地撕扯著他們的衣服,頭發,手臂。一行人拼死地,不顧一切地揮劍,想要殺出一條生路,卻如同深陷泥潭般寸步難行!漸漸的,奮力斬殺的那幾道劍光一一消逝了下去。
林中沒有了凄厲的叫喊聲,有的只是“噌噌”的磨牙聲,令人膽寒。這一群不知被什么力量召喚過來的鳥靈們心滿意足地發出了歡快的咕咕聲。
林子里很快安靜了下來,又突然間,剛剛沉靜下來的樹林又發出了巨大的轟鳴。
“啊——!”隨著一聲痛苦而絕望的呼喊,攪動了林中的血霧,帶著呼嘯的旋風,一襲黑衣的顧少康閃電般橫掠而來。
用力扭轉手中的冰劍,他的眼底眉梢彌漫起狂亂的殺氣。
恢復了片刻安靜的樹林中再次響起了尖銳的嘯鳴聲,紅眼禿鷹高高仰起的頭被橫掃一切的冰刃齊齊削斷,在一片耀眼的冷光中四下斜飛出去。
刺眼而奪目的血花如潑墨一般華麗地從天空降落,濺了地上的人一身。
“痛快——!”抬起滿是鮮血的臉來,刀劍堂副堂主顧少康怒眉微揚,再度按劍而起——看著剩余的那些鳥靈,他冷痛的眼底仿佛徹底沉入了殺戮的欲望中,烈火簇簇。這次絕對不可能再手軟。
落至地面的禿鷹們驚呼著躲避,驚懼交加地看著面目猙獰的血衣男子。
冰刃寒芒微閃,一一刺穿了它們心臟,準確無誤而絕狠凌厲,哀鳴著,無數巨大的黑色翅膀在撲扇了幾下之后,歸于了一片死寂。
身子微微顫抖著,緩緩落至地面。黑衣男子豁然抬手,以劍撐地,方才穩住了疲憊不堪的身軀。
然而不待他有多余喘息的機會,一道妖艷冷厲的鞭影霎時席面而來。
耳畔風動,顧少康下意識地側頭躲閃。在一陣“簌簌”的揮鞭聲中,他閃躲不急,只得起身急急后退。
然,對方的速度居然如此驚人,如萬頭金蛇般的鞭影呼嘯著在離他面部一寸遠的地方席卷而至。
劃劍急速向后飛掠而去,黑衣男子睜大了深眸,定睛去看時,那道白虹已經飛掠至眼前。依稀之間,他看到的是一襲白衣,雪白的面紗下有著一張蓮花般冰清玉潔的俏顏。
“嗖嗖嗖——!!!”
白衣少女眼神冷徹如冰雪,帶著尖銳的殺氣,單臂劃開,纖手伶俐地交晃揮出,鞭鞭想要至他于死地。
是她!認出了來人是誰以后,帶著面具的男子頹然地苦笑了一聲,穩穩地后退。
但,她已經認不出他了!
濃墨般的夜幕下,樹林中冷風颯爽依舊,凌空飛掠而過的兩個人卷起了一陣陣清寒的霜霧。
抬手阻擋著冷硬的鞭影,劍氣劃出了明亮的弧度,黑衣男子一抿嘴,一頷首,嘴角涌出了凜凜的冷笑,一轉身飛身上了一棵樹。
明眸里晃過一絲煩亂的戾氣,白衣少女撤住步子,一道彩色的霞光直直揮向樹干,毫不留情。
隨著“咔啦——”一聲巨響,在顧少康飛身躍起的瞬間,這棵粗壯無比的大樹已在他的足尖下四分五裂開來。
蒼白如霧的臉上有落敗的沮喪表情一閃即逝,白衣少女一手持鞭,一手拂袖凌空再上。
樹葉被強烈的劍氣攪得紛紛揚揚,凄清的夜風吹開了四溢的流霜。
白衣少女亭亭玉立,清逸脫俗不讓謝庭蘭玉,轉瞬間又低垂下臉龐,眉目間神彩凜冽,如峰頂不可觸及的冰雪。
相持不下片刻,她驀地抬眸,飛鞭而起,揮向前方凌空飄立的黑衣男子。
長鞭經她玉手一揮,頓時化作無數彩色的絲帶,帶著席卷一切的殺氣,直直逼了過去。
披散的長發隨風向耳后飛動,手中的冰劍劍氣吞吐不定,顧少康雙眉緊蹙而冷峭,玉面具下那雙清銳明澈的鷹眼里,閃過一絲絕狠的冷光,他一動不動地注視著襲面而來的那幾道清麗的鞭影。
白衣少女微微怔了一下,似是沒有想到他竟會如此無動于衷!
“嗖——!”鞭風卷來,在觸及臉龐的那一刻,殺氣舒緩了七分,然而還是足以擊碎黑衣男子臉上的玉面具。
面具炸裂開來,月光下,那張露出來的臉如同鬼魅。
劍痕交錯已看不見五官,他毀容了!
那一剎,白衣女子震住了,看著眼前恐怖的面容,嬌俏的目光漸漸變得悲憫而無奈,緩緩地,她緩緩松開了手。
然而,對面的人。
瞳孔下意識地散縮,冷厲的眼神悄悄匯聚,黑衣男子豁然出劍。距離本來很近,只是一瞬間,他的劍尖已經刺入了白衣少女的心口。白衣女子反應也很快,立刻一抬手,然而已經晚了……
他說過,如果他再次見到她,一定會殺了她!
顧少康得意地笑了起來,眼睛里亮得可怕——因為他感覺到自己的劍,已經刺入了對方的身體。
雖然白衣女子抬手,然黑衣男子的劍已經先一步穿過了魔教圣女的指縫,刺入了她的心臟。
看到對方一時震住的樣子,顧少康的眼底有壓抑不住的濃濃笑意層層顯現了出來。
空氣陡然安靜了下來,只有兩人之間紛飛的落葉“沙沙”的擦地聲。
白衣女子的臉色蒼白,但強自鎮定著,神色冷清而安靜。
血從她的指間緩緩溢出,順著纖細的手指流下。
微微蹙緊了眉宇,“你終于敗在了我手上!”漠視著胸口莫名的失落感,顧少康歡愉而惡毒的聲音里不掀一絲感情。
“哦……是嗎?”白衣女子低頭看著指間的利劍,再抬眸,看著眼前神色快意之人,忽然淡漠地笑了笑。
黑衣男子心中一驚,臉上的笑容乍然消失,因為他聽出了對方的聲音里絲毫沒有受傷的跡象。
就是在那一瞬間,錚錚然脫手的冰劍帶著疾風反彈了過來,瞬間擊中了他肩頭的大穴。
這一擊的力量,黑衣男子的身軀便向后斜飛了出去,重重地跌落在了地上。
嘴里一只血箭噴出,微微欠起身來,他抬起手來猛地按住了發麻的胸口。
拂袖而下,面罩輕紗的魔教圣女步履輕盈地落在了他的跟前。袖口流出了一片七色的霞光,她低頭,靜靜地看著他,許久之后便蹲下身來。
顧少康的呼吸斷斷續續,發現她看著他,卻發瘋般地別過身去遮住了臉。
“你果然是大有長進啊!”聽不出她話里的語氣是贊賞還是譏諷,黑衣男子頓時失語,只能用力地扭過頭去。
白衣女子不由地輕輕點頭,眉目舒展飛揚,嘴角浮現一絲若有若無的溫柔笑意,“是沐易航派你來的吧?沒想到你…你居然投奔了風云堡!而沐易航居然還真的留下了你!”她的聲音如銀鈴般悅耳,笑著笑著,不驚浮塵又犀利入骨。
這一句話,他定住了身形,不再遮掩什么,她果然還是認出他來了。
眼神是極度虛弱而頹然的,黑衣男子伏在地上,卻咬牙切齒般地發出了沉悶的低吼聲。
緩緩站起身來不再看他,白衣女子眉若遠山,目光靜如秋水,“霹靂門的火藥我們已經運出去了,回去告訴沐少主,他要的東西,我們教主也想要!”語氣中帶著調侃的笑意,她傲然地開口,眉眼間卻充斥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深意。
“風云堡與魔教勢不兩立,也請圣女回去告訴教主,沐少主英明神武,總有一天會金戈鐵馬,一舉踏平你們日月魔宮!”看著漸漸遠去的身影,地上躺著的人用盡了最后一絲力氣,嘶喊著。
白衣獵獵飛揚,長發翩然起舞。那一道白色的纖麗身影晚如夜幕下的幽靈一般,飄蕩而過,朝著漆黑冷清的天幕遠遠飛去。
地上的人咬牙切齒,痛恨自己的無用,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敗在她的手上,然后茍且偷生般虧欠她的不殺之恩。
這對任何一個有血有志的男子來說,都是無法磨滅的恥辱。
雙瞳里爬滿了死灰色,怔怔地瞪著昏沉沉的夜幕,黑衣男子的神色冷清了下來,一動不動地平躺在血霧彌漫的樹林中。
這一刻,內心荒涼如死!屬下們都死了,他這個辦事不利的刀劍堂副堂主又有什么顏面回去見沐少主!
這時,有一匹白馬卻錚錚然地跑了過來,在他的身邊哀嘶著,似乎想要喚醒他求生的意志。
駿馬原地踢踏著,搖頭伏嘶不止。
地上昏死之人,緩緩睜開了布滿血絲的眼眸,他看到了自己的坐冀。
頹然地苦笑著,他張開的雙臂微微動了一下,十指死死地扣向地面上的草蔓,青筋暴跳著,他的嘴唇咬出了殷紅的血花。
穴道沖開了,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呼吸有些急促。顧少康提起一口真氣,踉蹌著站起身來,艱難地爬上了馬,然后控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