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敬恩一進來，先是恭敬地給我問了安，見我已經坐起了身，臉上不禁露出了喜色。

“嵐主子您可醒了，醒了就好。陛下忙于朝政，又實在放心不下娘娘的身子，所以叫老奴來乾福宮看看，看看主子好些了沒有。”

我身子還弱得很，聲音也說不大聲：“實在是叫陛下惦記了，還這樣費心著，本宮一覺醒來，覺得好多了。”

“陛下還特意叫老奴給娘娘送來了蜂蜜蓮耳羹，娘娘一天沒吃東西了，這會兒娘娘醒了，趁熱先喝一碗補補身。”

我心里突然有一絲說不出的味道，只微微笑道：“勞公公代本宮謝過陛下，深夜還叫公公這樣特意跑一趟，本宮真是過意不去。”

“嵐主子您真是太客氣了，陛下還有件東西，要老奴帶給主子您。”

他臉上竟還有一絲神秘，我甚是好奇的問道：“陛下給我的？是什么東西？”

只見魏敬恩從袖子里拿出一塊蘇繡帕子，交由瑾蓉遞給我：“是塊舊了的帕子。”

我有些懵，只將帕子打開，見那帕子上素淡的文竹圖案旁還有一行小字，“短相思兮無窮極。”那不正是我進宮當日，與李承佑一同說起的那首詩里其中的一句。

魏敬恩見我看完了帕子上的字，笑著說：“陛下說，他的意思都在這帕子上了，娘娘能看明白的。還叫娘娘收好。”

“還請公公告訴陛下，就說本宮收著了。”

“那老奴這就回去了，陛下現下還提著心，聽到主子已經有了好轉的消息，一定高興。”

“多謝公公，還請公公告訴陛下，龍體要緊，不必擔心本宮。”

那帕子一直捏在我的手中，我又仔細看著那上面的花樣。再看著上面的字，不免想起進宮當日與陛下初次相見的一幕，心里亂得很，來不及想更多，又開始盤算著，歐陽翌晨，我該為他做些什么？

調養了兩日，雖沒有完全恢復，卻已經覺得大好了。

一早，睜開了眼睛，恍惚間就聽見外頭吵吵鬧鬧的。

那分明就是瑾蓉的聲音：“……行了行了，以后少進主子的寢殿吧。大家都散開吧，干活去……”

只等瑾蓉走進來，我已坐起身，她忙走過來，“小姐你怎么自己起來了？”

我只裝作方才殿外的話一句也沒又聽到，只問她道：“我聽的外頭吵吵鬧鬧的，是什么事？”

“沒什么事，小姐今日覺得好多了吧？”

她刻意避開我的的問話，我倒是更肯定了其中必然有隱情，便一直看著她，瑾蓉到底心虛，臉色果然不對，“小姐……怎么這樣看著我……”

“剛才外頭與你說話的人是誰？”

“是……”，我仍看著她，等著她回話，她猜到必是我已經聽到方才外頭的動靜才會這樣追問，自知瞞不過去：“是……繪歆。”

瑾蓉上來替我更衣，我還是決定與她何不開門見山地說，“我總是覺得，你們對待繪歆的態度，總也有些奇怪，上回碩兒也是，在我面前就忍不住了，叫她很是難堪的。”

瑾蓉聽我這樣說，否認道：“哪有的事……我們待她哪會有什么奇怪的呢？剛才不過是見她伺候不小心，說了她幾句，小姐多心了吧。”

她這樣的話，倒叫我更是覺得自己并不是多心了：“你方才在外頭與她說話的口氣，我可是都聽見了，這可不像平日的你。怎么，你們之間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訴我的嗎？”

我最了解瑾蓉的，素來是個坦率的人，我既然這樣問，她自然也做不來拐彎抹角，便聽她道：“既然小姐都已經看出來了，那我便直說吧。”

我坐下來，只聽她慢慢說。

“小姐不知道，咱們進宮這些日子，我一旁冷眼瞧著，繪歆這丫頭比別的宮女可不一樣，就憑長得好些，所以心思也大得很，一心想攀高枝去呢。只怕她的心從來不在咱們乾福宮，成日花枝招展的不說，連做事也不算勤快，我看啊，她是連小姐她也未曾放在眼里。這樣的人在小姐身邊……恐怕……”

我倒是沒有想到，她們只見已有這樣大的嫌隙。她一下子說出這樣多的道理來，倒叫我突然想起幾日前碩兒的話，又問道：“這些都是你聽到的，還是看到的？”

她素來知道我的脾性，不愛圖惹是非，見我這樣說，便以為我要大事化小所以護著繪歆，“縱然是有看到的，也有聽到的了。剛才叫她到寢殿里等著服侍小姐起來，她竟偷偷拿小姐的首飾戴到自己頭上去了，叫碩兒撞個正著，。”

我搖頭一笑，也想化了他們之間不快：“原來是這樣的小事。”

瑾蓉不服氣道：“這怎么還是小事，若是別的主子，必是要重罰了，說不定攆了出去做粗活也未可知。”

我伸手示意她走近些，拉著她勸慰道：“在這宮里，只有我們兩個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彼此情分早已在一般姐妹之上。而繪歆和碩兒是我們才相處起來的人，碩兒年紀還小，自然單純些。繪歆呢，雖說是在這些人中出挑一些，可也不好僅憑這一點，就給人家下這樣的定論，非說她要攀高枝。”

她未曾聽進我的話，急著道：“小姐不知道，我哪是隨意下的定論，她所想的，怕是有朝一日凌駕于小姐之上呢……”

我當然知道知道瑾蓉是護我心切，卻也實在不愿多事，這宮里，本就不是容易生存的地方，有些事還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吧，何況我又不圖什么，乾福宮斷不能又讓他人議論的話柄。

“好了，我不認為她是如何如何的人，你們也不要與她再生出什么嫌隙來了。”

她倒是惱了，竟竟頂了我的話：“小姐這樣說，這樣縱了她，不過是因為……不過是因為小姐的心根本就不在陛下身上，自然不在乎繪歆的所作所為。”

我沒有想到她會這樣說，硬生生戳了我的心，不快與委屈一股腦的涌了出來，憤然起身道，“是啊，那你既知道，為何還去與她計較這些。我不在乎的東西，旁人搶不搶與我又有什么相干的！”

“小姐……我……”

“在這宮里，我本不想惹人耳目，如今連自己宮里的人都容不下了，難道非要生出些事端才好嗎？叫別人又怎么看呢？”

她看我身子才好一些，此刻又被她惹得情緒激動起來，也深知是自己說錯了話，懊惱極了：“小姐別生氣，是我說錯話了，我也是一時心急，才說了這混帳話來氣小姐，我是為小姐擔心，怕咱們宮里的人都靠不住，到時候可怎么是好。”

也許瑾蓉說得是對的，因為不在乎，所以才會無關痛癢，“我知道你的好意，只是以后再別說這樣的話，人各有命，她的命不是靠我們強著阻攔便會改變的，陛下如果要多看一眼，誰還能怎么樣。”

她的眼里泛著淚光，氣惱，委屈，著急全在里頭，“瑾蓉以后再不說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