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銘的住宅位于城南的高檔住宅小區,楊銘把車停好,張菲跟著下了車,她忽然想到一件事,猶豫的站在那里,一動不動。楊銘都走了好幾米遠了,才發現張菲居然沒有跟上來,他轉過身笑道:“怎么?怕了呀,那我送你回去吧?”
“不是,現在9點了,我去是不是不方便呀?錢微不在呀?”張菲看看手上的表說。
楊銘馬上明白了張菲的意思,說道:“張菲,你想什么呢?錢微沒跟我住一起?!?
張菲松了一口氣,跟著楊銘上了樓。
楊銘住在16樓,2室2廳的布局,裝修風格簡約。房間收拾得倒也整齊。張菲現在還對男生宿舍是心有余悸,記得大學的時候,有次跟著系里檢查男生宿舍衛生,后悔了半個月。張菲進來的第一個感覺就是:像個樣板間。
張菲說道:“楊銘,你這房子裝的怎么跟樣板間一樣,缺少生活氣息呀!”
楊銘豎起大拇指夸道:“厲害,這你也能看出來?這的確是我們公司的樣板間,當時我們公司第一個樓盤,賣的不錯,公司基本是以成本價賣給我的,我當時直接住進來了,本來裝的就是讓人看的,所以生活上,的確考慮的少?!?
“我能看一下嗎?”
“你隨意吧,我去準備酒啦。”
張菲每個房間都看了一下,她仔細的觀察這里是否有錢微的東西,衛生間沒有女人用的一大堆護膚品,一間是書房,里面一個大書柜,一張書桌,還有一張小床。臥室一張大的雙人床,這讓她有些懷疑,她偷偷的打開衣柜,里面掛滿了男人的襯衣、褲子,沒有女人的衣服。這讓張菲很釋懷。張菲剛關上柜門,楊銘就進來了。說道:“看完了嗎?來吧。”張菲嚇了一跳,還怕楊銘看到她的舉動,有所誤會。但她從楊銘的表情看,他似乎沒有看見什么。
X市7月的天氣,夏天的熱度正是威力最大的時候,即使是晚上,也有一陣陣的暑氣沒有散去。楊銘帶著張菲來到陽臺。這個位置剛好能看到遠東新區的全景,遠東新區是X市大力發展的新區,要打造成全國最著名的旅游新區,站在這里可以看到正在施工的工地點點燈光,猶如天上一顆顆明星。陽臺布置的屬于田園風格,大大的落地窗,搭配了淡紫色的紗幔。陽臺上橘色的吸頂燈,燈光柔和。一張圓形桌子,擺了兩把銅質的座椅。
“請坐?!?
張菲坐下,向外看去,開闊的視野,頓時讓心也放松了。
楊銘從冰桶里拿出一瓶酒,張菲看了一眼道:“楊銘,你不會真想把我灌醉吧?這酒精度都19了?!?
楊銘一邊倒著酒一邊說,“怎么會,那天吃飯,你的酒量我已經見識了,我這可是好酒,不喝算了?!?
張菲拿過酒瓶看了看,說道:“你這個確實不錯,10年茶色波特酒,餐后酒,可單獨喝或搭配甜點或雪茄。”
楊銘驚奇的看著張菲,問道:“張菲,你還知道些呀?”
“略知皮毛,怪不得你問我吃好了沒有呀,這是飯后酒嘛。不知道味道怎么樣?”
張菲拿著酒杯,略晃了一下,聞了一下,說道:“香氣中和了年輕葡萄酒的果香和陳年葡萄酒的柔順,還有橡木桶的味道?!闭f完嘗了一小口,說道:“味道柔順、淡雅、均衡。的確是好酒?!?
陽臺的燈光是柔和的黃橘色,猶如春日溫柔的陽光,懶懶散散照在二人的身上,楊銘盯著張菲,說道:“張菲,你真的變了。你總是給我驚喜?!?
張菲搖了搖杯子,看著里面的酒道:“驚喜有什么用呀?沒人欣賞。”
楊銘正要說什么,張菲的電話響了,張菲一看,是陳建朝。她無奈的打開手機。
“張菲,你在家嗎?”
“我不在家,有什么事嗎?”
“你在哪里?別人給我送了幾箱葡萄,今天才在山里摘的,我給你拿點?!?
張菲看了一眼楊銘,楊銘已經站起來,他站在陽臺邊,看著外面的風景。
“不用了,我現在在外面呢,你不用給我送了,謝謝呀。”
“在外面?”
“嗯……”
“你幾點回去?要我來接你嗎?”
“不用了,我談點事情,我自己會回去的。謝謝?!?
“那好吧,再見!”
“好的,再見?!?
張菲端著酒杯站到楊銘的旁邊,微風吹著,將張菲的頭發吹起幾縷,張菲整了整頭發,看到楊銘正在看著遠方,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他所看的是遠東新區人工湖的方向。
楊銘將杯中的酒喝干,問道:“現在是不是挺晚了,要不你回去吧?”
“說什么呢?還沒有一決高下呢,怕了嗎?是上次一起吃飯的陳建朝,你見過的?!?
“哦,我知道他,我們王總說過他,聽說家里是做煤的,也搞房地產投資,身價不菲吧?”
“這個我不太了解”,張菲還是第一次知道陳建朝的家世,此時她并不想討論這個人。張菲順著楊銘的目光看去,“你在看什么?”她指了指遠方,“你再看那兒嗎?”
楊銘指著人工湖的方向,說:“你看到那邊了嗎?X市準備打造旅游名城,那個人工湖周圍將蓋起最大的園林景觀。我們公司準備在它的旁邊建設X市最美的住宅區,讓大家真正體會到小橋流水人家的情調。”
“是嗎?聽上去很美,哎,你們公司還挺有眼光的,在那里蓋房子肯定大賺!不過你也挺有眼光,房子在這也可以看見不錯的風景哦。”
“不光我們有眼光,恒鑫地產業也看上了那塊地,對手很強大的。算了,不提這些了。來,我們喝酒吧。”
楊銘說完拿起酒瓶自己倒了一杯,給張菲倒了一杯。
“來,我們先干一杯,慶祝我們合作成功?!睏钽懪e杯道。
“只為這個呀?”張菲一口將杯中的酒飲完,自己又倒上了一杯。
楊銘道:“張菲你慢點喝,這個酒雖然甜,但很容易醉人的,你不要喝的那么猛。”
張菲看了楊銘一眼,說道:“你太小看我了,才兩杯酒而已?!?
楊銘自己也喝了一杯,若有所思的看著外面,張菲看著楊銘,心里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似乎這種感覺是在做夢一般,兩個人你一杯我一杯,只是回憶了些陳年舊事,一瓶酒幾乎見底了。波特酒的后勁比較大,張菲低估了它的厲害,雖然白酒她也有些量,但紅酒就沒有嘗試過了。楊銘此刻也覺得頭有些暈了。張菲完全改變了自己的淑女形象,拍了一下楊銘:“說說,你跟錢微什么時候結婚呀?”楊銘一聽張菲的提問,自己喝了一杯,臉色頓時黯然道:“還不知道,你得問她去?!睆埛普f:“你們吵架了?上回我就在餐廳聽見你們在爭吵。楊銘看了張菲一眼道:“你看見了吧,她就是那樣,什么時候都是這樣,想吵就吵,不分場合。”張菲晃了晃腳下的酒瓶說道,“老同學,沒有酒了,再拿一瓶來。”楊銘無奈的搖搖頭,過了好一會才拿來一瓶,卻往身后一藏,張菲早已看到,拿著酒杯,問道:“喂,你是不是藏了一瓶呀。”說完,不由分說就拿了過來。添了一杯酒道:“吵架總是有原因的吧?”楊銘道:“她要去上海,她有個師兄在那邊發展的不錯,一直想讓她過去,我為什么過去呢?這里有我的事業,張菲,告訴你,如果這次我遠東新區的那塊地我們拿到,我的事業將有一個好的發展。她在我最關鍵的時候提出去上海。我能同意嗎?”
張菲默然,她只能站在中立的位置,他們的事她能說什么呢?張菲道:“亦舒有句話:你只是個普通的女人,不要以為自己是沒落貴族,墜入凡塵。錢微一直就是這樣的呀,她上學的時候就是那樣了,慢慢來,不過我也要說你了,女人總是想找一個伴侶,她有她的事業,你難道不能犧牲嗎?,算了,我也不知道這么說,我就是被犧牲的?!?
楊銘又把酒添上,問道:“什么?你被犧牲了?”
張菲盯著手中的酒杯說道:“我被徐浩犧牲了?!闭f完,忽然有種不吐不快的感覺。
張菲終于知道自己其實也挺漂亮的,只是因為太陽的光芒太強烈,讓人看不見白天月亮的微光。張菲性格開朗,很有人緣,大家都挺喜歡她的。張菲到J行的第一個追求者是她的同事徐浩,他總是默默的幫助她。那個時期徐浩帶著她學習業務,銀行業務最講究的就是“傳、幫、帶”。許多業務你需要實踐才能明白,但是銀行又不同一般企業,它的業務都是跟錢打交道,多一個零和少一個零就是“失之毫厘,謬以千里。”因此,是必須需要老員工對新員工進行言傳身教,最后才能讓他們獨立辦理業務。
張菲心里也很明白,男孩子追求一個女孩子方法很多,明白自己對徐浩崇拜之心多于愛慕之心,她自己可從來沒有多的奢想。柜員的工作總是單調乏味。下班后,張菲只能是回公寓打發無聊的生活。這時徐浩總是給張菲帶來最新的電影DVD,徐浩跟楊銘長得有幾分相似,這讓張菲一開始并沒有拒絕與這個人的親近,而且好感與日俱增。
現在的年輕人其實比較獨立,他們的社交圈子其實很小,很多人都成了宅男、宅女。這也是為什么相親節目越來越火爆的原因。因為年輕人交往的圈子實在是太小了,很多就是就近解決,同單位的同事、同學、同學的同學,等等等等,而約會的方式好像還是那些:吃飯、看電影之類、畢竟新新人類只是少部分。據統計,80%人步入愛情是從看電影開始的。他們也一樣,在電影院里,亦真亦幻的光影下,徐浩拉了張菲的手,張菲的心像小鹿一樣,她明白徐浩喜歡她。而分別時,每次的擁抱讓張菲感到真是很奇妙,這種美好的感覺讓張菲覺得自己徹底擺脫了自己的柏拉圖愛情。直到有一天,張菲無意的發現一份關于人事的文件,上面寫明的同一轄屬行的員工如果結婚的話,就必須有一方調離至其他轄屬行,這就意味著如果有一天她和徐浩結婚,那么必須有一個人調到其他市,這跟兩地分居有什么區別。張菲是新人,相當于“菜鳥”,而徐浩則是行里的后備人才,她想都沒想就跳槽到了Z行。
張菲跳槽的結果,卻導致她跟徐浩的分手。分手那天,張菲叫來任鶯鶯。張菲在公寓里哭的梨花帶雨,任鶯鶯忿忿不平。說:“張菲你跳槽為了誰呀,還不是為了他?他怎么能說分就分呀?”張菲說:“這也不怪他,他家里給他介紹了一個女朋友,她父親是J行的領導,對他以后的前途有好處?!比晰L鶯說:“分手就是不愛了,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不是想讓對方好過,而是想讓自己好過。”
張菲的第一次戀愛就是在這樣的背景PK下,鎩羽而歸了。張菲沒有怨恨自己家里沒有個當什么的親戚。她覺得愛情是崇高的,不能跟這些扯上關系,如果這樣了,那還有純潔的愛情嗎?
張菲是在酒精的作用下,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將她和徐浩的事告訴了楊銘,最后她還加了句:“我們那時候根本沒公開,現在知道這件事的加你就4個人。我也是,搞什么地下情呀,還是那時候傻呀,我第一次正式的戀愛都沒人知道呀!”
張菲講述了這些,突然覺得鼻子一酸,眼淚就嘩嘩的留下來了。楊銘心中也覺得酸溜溜的,他覺得張菲是個挺好的女孩,她心地善良,曾經那么幫他,他同情這個女孩,尤其是面對一個漂亮的痛哭著的女孩,男人最見不得的就是女人的眼淚,任何男人見了都會憐香惜玉,似乎這跟男人天生的大男子主義有關,男人天生覺得是強者、而女人是弱者,強者就是要保護弱者不受委屈。
女人是水做的,看來這話一點也不假,張菲的眼淚就像打開的水龍,怎么也關不住了。顯然,楊銘對于女孩子的哭也是沒有絲毫辦法。楊銘此刻已經喝得頭昏腦脹了,他猶豫的伸手把張菲攬到自己的懷里,像哄孩子一般說道:“沒事,沒事?!睆埛票具€在楊銘的懷里覺得很溫暖,茶色波特一般有著好聞的干果香,讓張菲不禁沉醉了,可楊銘居然把她像小孩子一樣哄著,傷心頓時不見蹤影,破涕為笑了。張菲從楊銘的懷抱掙扎出來,卻忘記手里還拿著酒杯,掙扎間,一杯紅酒卻一泄千里,倒了張菲滿身。“天吶!”張菲暗暗叫苦,所幸的是穿的深色衣服,只是那枚閃現瑰麗奪目的透明密鑲水晶的小天鵝胸針也被澆透了,那既純凈優雅,又高貴大方的典雅精致的魅力,瞬間就灰頭土臉了。楊銘和張菲被這一杯酒弄得極其尷尬。楊銘笑道:“還好,我閃的比較快,只是可惜你的衣服了,紅酒不太好洗?!睆埛普χ鴮⒛敲缎蒯樔∠拢炊窃郊痹饺〔幌铝?。楊銘說道:“我看你也是喝多了點吧?來吧,我幫你?!闭f完,伸手去幫她,楊銘離她近了些,他聞到張菲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混合著酒的香甜味,一瞬間,楊銘的解胸針的動作緩慢了下來,張菲心里感到一陣的慌亂,她躲避了楊銘的目光,理智讓她瞬間提醒自己: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啊……”張菲從椅子上慌亂的站起來,“我還有事,要走了……”
說完,張菲拿了自己的包,奪門而逃。
楊銘看著手中留下的那枚已染成淡紅色胸針,無奈的搖搖頭。他忽然覺得自己似乎看到的是張盼。許多年前,他看到張盼在教室偷偷的哭,桌子上擺著一張卷子,他知道她這次考砸了。因為剛上高中,學習難度一下子提高很多,有些人還不適應。看著她削瘦的肩膀隨著哭泣抖動著,白凈的臉龐上布滿淚水,他的心漏跳了一下。他想上前安慰一下她,可又害怕她難堪,只能站在窗外看著。后來下面的幾堂課也沒怎么聽進去。他不時偷偷的看向跟他坐一排的張盼,想看清她臉上的表情。就這樣患得患失的過了一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