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啦——”一聲清脆的裂響，像是誰窺見了上官輕塵的心事，要強行動手撕去他心上的懷疑一般。

輕塵回神，看見小丐從自己的破襖上撕下了一條碎布，纏到了另一棵樹上，綁緊。

“公子，”小丐回頭看著上官輕塵，小臉上滿是倔強：“再走一次行嗎？”

上官輕塵不語，凝目看向小丐，小丐不躲，勾起唇角傲然一笑，眉宇間盡是不服輸的執著。

“好！”上官輕塵握起了小丐的手，緊了緊，似是給小丐打氣，也似是平復自己的內心。

沒有風，林間的氣溫卻越來越低，白色的霧氣越來越重，目光所及之處，只剩了不到半丈的范圍。

明明走的不快，但不知是不是走的太久了，所有人都感到了異乎尋常的疲憊，胸口像壓著大石，呼吸都變得困難。

“要歇歇再走嗎？”耳中聽到小丐越來越粗重的呼吸聲，上官輕塵的心有些沉。

這霧瘴，讓沒有任何內力的小丐首先出現了中毒的跡象。

“不能歇！”小丐搖頭，停步，從身上的破襖中扯出了一點點破棉絮纏繞在樹皮上，繼續走。

上官輕塵的心一顫，忽然發現小丐的手變得那么冰冷。

小丐再次停下，伸手去撕破襖。

“嗤啦！”

一聲裂響搶先響起，小丐手一頓，抬頭，一根靛藍的錦條越過他的腦袋系在了樹干上。緊接著，一件尚帶著體溫的披風罩了下來，將他裹進了一片熱烘烘的溫暖里。

“別撕你的破襖了，再撕你就要凍死了。”上官輕塵拉過小丐的手——果然暖了許多，他滿意的牽了牽嘴角。

“公子，下次扯我的衣服吧！”身后，流風目瞪口呆的愣了半晌，反應過來急忙開口。

“不用，都已經扯了。”上官輕塵不以為意的一擺手，沒什么表情的臉上寫滿了堅持。

小丐沒有說話，握著輕塵的手更緊。

再行再遠，失了眼睛的判斷，眾人似乎也失去了對時間的掌控。走了這么久，天應該要黑了，但偏偏沒有黑，只有霧越來越大，迷了眾人的眼，讓人克制不住的泛起了困意。

“公子！”逐月再次站定，清秀的臉罩進了絲絲的霧氣里，固執異常：“不能再走了，這小丐根本不認識路。”

小丐渾身一激靈，猛的揚起了臉。

沒有人說話，但所有人的眼神都說明了他們的想法，同逐月一樣。

小丐漲紅了臉，去看上官輕塵。

上官輕塵卻沒有看他，也沒有看任何人。只是低著頭，不知在想什么。

小丐急了，拽著上官輕塵的手搖了搖，上官輕塵抬起了頭。

“逐月，你縱到樹上去看一看。”

“是！”逐月答應，毫不猶豫的解開袍角向上一縱，攀上一棵樹三兩下便爬的不見了蹤影。

“不能上去，上面霧更大！”小丐的眼睛里聚起了水霧，唇瓣有些泛白。

“流風。”上官輕塵不理會他再喚流風：“等下我來探路，你帶著他。”

將掌中的小手遞向了流風，上官輕塵終于低頭看了一眼小丐。

“公子，連你也不信我。”小丐仰著臉，濕漉漉的睫毛耷拉在眼睛上，飛揚的眼角失了神采，好似垂落了下來。他看著上官輕塵，臉上是深深的傷心與失望。

“小丐。”輕塵的心一緊，伸手去摸小丐的頭。

他不是不相信他，只是人人都會犯錯。這孩子的年紀還小，很可能記錯了——“那里”所寫的方法。

然而，就在輕塵松手的一瞬——

“我認識路的！”小丐劈手轉身，飛快的向前跑去。

“小丐！”輕塵大驚，出手如電向前去抓。

掌中力道一輕，輕塵望著手中的披風不過一呆，再抬頭，小丐的身影已如蟬褪羽翼般消失在了濃濃的迷霧間。

“公子！”流風急了：“那小丐不會有事——”

“噗通！”一聲水響應證了流風尚未說完的猜測，上官輕塵神色一變，手起掌落削斷了與流風綁在一起的袍角，身形一閃縱入了迷霧。

“公子！”流風大急，一邊運起輕功拔足去追，一邊大叫一聲：“逐月！”

立刻，一片身影如鴻鵠飄落，在地上輕輕一點便直接撲入了濃霧中。

“公子！”

“公子！”

甲乙丙丁慌忙割開各自袍角跟了上去……

濃霧，無處不在的濃霧。

流風追了一陣便停了下來，不過片刻，逐月落在了他的身邊。

“沒跟上？”逐月的臉很黑，連說話都冷成了一字一頓。

流風懊惱的一甩頭，心中卻暗暗詫異。

公子的輕功他知道，是他望塵莫及的，怎么那小丐也跑的如此快，一晃就不見了蹤影！

逐月四下里望了一望，驀的暴起內力朗喝一聲：“公子？”

“這里！”上官輕塵的語聲傳來，不遠，就在兩三丈外。流風與逐月大喜，身形一展循聲縱去。

兩個起落，流風剛模模糊糊的看到了人影，一團黑影攜著疾風突然劈面襲來，流風一驚，忙伸手一抄，竟是公子披風。

“退，用力拉！”上官輕塵的語聲繼而響起，急促異常。

流風人在半空，反應卻極快，聞言生生頓住縱勢一個跟頭又翻了回去，兩腳著地狠狠蹬定，手上一較力——

“嘭！”一大片泥水濺了流風一臉。

“再拉！”上官輕塵大喝一聲，逐月已追至流風身后，抓起流風的背后衣衫用力一扯——

“嘩啦！”又是一聲水響，流風與逐月只覺手上勁道一松，仿佛千鈞之力只挑起了一塊紙片，二人齊齊向后一倒，也幸得反應快，噔噔噔連退幾步方才站住。

“公子！”

“公子？”

甲乙丙丁倒也沒跟丟，流風與逐月卻沒空搭理，一個摟著濕漉漉的披風傻站著，另一個抿緊了嘴默默觀望。

霧中，上官輕塵抱著小丐靜靜穿出，渾身透濕滿是泥污。

小丐被橫抱在他臂間，臟兮兮的小臉上唇色青白，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