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冬日的夜，太寒冷。

屋里籠著炭盆，燃著最次等的炭，熏得人直流眼淚，但總歸能取暖。

小丐守著炭盆，火光暈暈的照耀著她的臉。

圍城之日，這幾盆劣炭卻花去了近二十兩的銀子，而棉被也變成了一兩銀子一床。若在平日，一兩銀子足可買一馬車的棉被了。

小丐擰著眉，聽著丁冬在院里劈柴。

咔嚓，咔嚓！

單調(diào)的聲響，在寂靜絕望的夜里聽來，就像一下下劈在心上。

“咳！”一聲微弱的嗽聲突兀響起，打破了單調(diào)，小丐一下站起了身。

“公子？”小丐立在屋中，離著床足有五步遠(yuǎn)，她看見了一雙明亮的、睜開的眼。

公子，醒了！

“小丐。”低啞的呼喚，很低很低，帶著嘶聲，好像離她很遠(yuǎn)，但她依然從那熟悉的呼喚中聽出了溫暖。

眼淚涌進(jìn)了眼眶中，小丐低下了頭飛快的轉(zhuǎn)身：“我去叫姐姐。”

“小丐！”上官輕塵再喚，一動(dòng)，胸前背后頓時(shí)一陣刺痛，逼得他不得不緩了緩才又接上了話：“你沒事吧？”

“沒事！”小丐回身，揚(yáng)高了嘴角，努力讓自己的笑容燦爛：“多謝公子救了我！”

一寂，沒人說話。

上官輕塵望著小丐，她站在火盆旁，火照耀著她的全身，像一股光源，帶給他一種暖融融的感覺。

可是，他分明覺得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小丐，她不應(yīng)該會(huì)這樣直接跟他道謝。而她，也不應(yīng)該一直站的那么遠(yuǎn)，連走近一步看看他究竟怎樣的意思都沒有。

出了什么事嗎？

心思陡轉(zhuǎn)，上官輕塵驀地渾身一顫，艱難開口：“逐月如何了？還有流風(fēng)——”

“不不！”小丐慌忙搖頭，認(rèn)真的道：“大家都沒事，只是都受了傷。冰山哥哥傷最重，但丁冬哥已經(jīng)請(qǐng)大夫來瞧過了，說是只要靜養(yǎng)就能好起來。”

上官輕塵松了一口氣，又看了小丐一會(huì)，從被中伸出了手：“你來。”

小丐猶豫了一下，盯著那只手。

她記得每一次公子這樣向她伸手，都恰好是在夜里，有月光的夜。

所以每一次，公子的手心里都像掬著一捧月光，而她，也會(huì)立刻開開心心的將手遞過去，握住那一掌月光，一掌溫暖。

但今天，屋里那手里沒有月光，那手里只有晦暗不明的火光墨影……

“小丐？”手，露在被外，可那小人兒卻沒動(dòng)步，上官輕塵的眉心擰了起來。

說不出為什么，只覺得那孩子離他遠(yuǎn)了，有些東西在他與她之間豎了起來，再難打破。

“公子。”小丐遙遙的看著公子，心里有種奇怪的酸脹。

痛不是痛，苦不是苦，什么都不是，可難受。

長(zhǎng)這么大，她從沒有過這樣的心情。以前，要么是生氣，要么是高興，要么就是難過，但絕沒有，這樣的說不清。

可是，公子的目光——

小丐挪動(dòng)了腳。

上官輕塵笑了，頰邊的笑渦一閃，滿室的昏暗登時(shí)被笑成了光暈柔軟，他在一瞬間竟感到了失而復(fù)得的欣喜。

“有沒有被嚇到？”輕聲的問著，他再次抬起了手。

小丐卻在最后一步止住了，他的手舉在空中，小丐只直直的站著，垂下了眸，搖了搖頭。

兩彎悠長(zhǎng)的睫毛在小丐的臉上投出了兩片弧影，上官輕塵的心里也隨之罩上了兩片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