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逐月不解。

“嗯！”小丐輕輕的應(yīng)了一聲，將頭磕在了膝蓋上：“怕來不及。”

“什么來不及？”逐月皺起了眉。

小丐卻沒再答，只呆呆的望著自己的腳，忽道：“冰山哥哥，如果有天我丟了，你們會去找我嗎？”

逐月一怔，面色漸漸沉凝。

庭院中，琴聲似乎高亢的奏鳴累了，開始低低的婉轉(zhuǎn)傾訴。上官輕塵的劍勢也隨之一收，沒了剛才的光華炫目，開始一招慢似一招的遞出，顯得隨性而漫不經(jīng)心。

逐月目光閃動了一下，望向前方淡淡道：“公子的劍快練完了，送你回去吧！”

“哦！”小丐的眼角失望的搭了下來，粉唇嘟起，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逐月一言不發(fā)，攬起小丐一縱而下，攀上窗沿又將小丐從窗口塞了回去。

“謝謝！”小丐垂頭喪氣的扶上窗扇，只等逐月離去便要關(guān)窗。

“小丐。”掛在窗沿上，逐月依舊一副清冷漠然的模樣：“不會讓你丟了的。”

小丐霍的抬頭，驚疑不定的看向逐月。

月光下，逐月的嘴角極輕極輕的勾了一下，眸光也柔和了幾分：“進(jìn)去吧！”

“可是，”小丐急切的扒住了窗：“萬一我就是丟了呢？”

“找！”逐月目光一凜，答的堅(jiān)決。

小丐笑了，扶著窗棱，俏麗的小臉如映月梅花。

“關(guān)窗吧！”逐月將身一轉(zhuǎn)，卻聽小丐在身后嘻嘻的笑道：“冰山哥哥，其實(shí)你不討厭我對不對？”

逐月身形頓了頓，腳下猛的一蹬竄上了屋頂。

“還有還有，”小丐戚戚脆脆的語聲跟著追上了屋頂：“你笑起來很好看呢！”

逐月再次一僵，背對著小丐，臉熱了。

小丐咯咯笑著推上了窗，壓根沒意識到，庭院里，琴聲停了，公子的劍也停了。

寒風(fēng)起，一朵浮云飄來遮上了月的臉。

上官輕塵低著頭，將劍緩緩的收進(jìn)了腰帶中。

小丐，怕來不及？怕丟掉？

為什么，是和你的神秘有關(guān)嗎？

岑桑兒雙手按琴，揚(yáng)眸癡癡的望著上官輕塵。

一陣靜默，直到風(fēng)動，云開，月兒露了出來。上官輕塵跟著一動，笑向岑桑兒：“婉轉(zhuǎn)凄清，有如天籟。怪不得江湖人稱你為‘鳳琴仙’。”

岑桑兒羞澀一笑，站起了身：“表哥，要回去了嗎？”

“嗯！”上官輕塵頷首，上前抱起了琴，又替岑桑兒攏了攏披風(fēng)，這才笑道：“走吧！”

岑桑兒不語紅了臉，跟在上官輕塵身后亦步亦趨的向客棧小樓走去。

月將清輝灑下，照著二人的身影一路相伴，變長，再長……

*

清晨的肅州，一下鬧熱的令人發(fā)慌。

不過是剛剛天亮，便有無數(shù)的車馬轎子涌到了大街上，擠擠挨挨，沸沸揚(yáng)揚(yáng)，全朝著一個方向涌去——城門。

坐在寬敞的馬車?yán)铮瑠A雜在洶涌的人海車流中，小丐掀起一角車簾驚訝的向外望：“怎么回事，怎么今天這么多人要出城，難道有什么風(fēng)聲傳來，韃子要來攻打肅州了嗎？”

“不知道。”岑桑兒搖了搖頭，苦苦一笑：“當(dāng)初，卞城也是這般。”

小丐不言語了。單薄的小身子靠在車廂壁上，透過車簾的縫隙一直向外看。

車走的很慢，人太多，幾乎花了整整一個時辰才剛出了城門。

又走了一會兒，人潮不再洶涌，只剩下漫天遍地的青黃顏色。被凍得硬實(shí)無比的黃土地一直接到了天邊，一隆接一隆，一坎接一塹，蒙著未化的白霜，顯得有些荒涼。

小丐無聊的放下了車簾，撿起甲春買來扔在車上的九連環(huán)拆解。

沒過多久，車廂壁被叩了兩下，上官輕塵的語聲響起：“桑兒，小丐，路邊有個茶寮，下來吃點(diǎn)東西，休息一下吧！”

“好！”岑桑兒應(yīng)了一句。

馬車停下，車簾被撩起，上官輕塵一臉的笑意站在車外，伸手扶下了岑桑兒，又伸手去扶小丐：“我以為你睡著了，原來是在解九連環(huán)。”

“早解開了。”小丐將九連環(huán)一丟，沒扶公子的手自己噌的一下跳到了地上：“我在想辦法要怎么把它改一改，讓甲春哥永遠(yuǎn)也解不開。”

“小壞蛋！”甲春聽見了，回身笑罵了一句：“你甲春哥連沒改過的都解不開呢！”

“嘿嘿！”小丐笑了，撒腿跑進(jìn)了茶寮里。

說是一間茶寮，不過是用茅草搭起的陋棚，里面擺著幾張桌子，倒坐了不少人。一對年輕夫妻在草棚外攏著土爐，煽火煮茶、煮熱湯。

上官輕塵等人走進(jìn)坐下，點(diǎn)了幾碗熱湯，又將帶著的干糧取了來吃。

“前面還有茶寮嗎？”吃著吃著，小丐望著前方瞇了瞇眼。

煮茶的兩夫婦聽見了，立刻搖了搖頭：“前面出去連著幾百里都是荒地，誰去賣茶！”

小丐的手驀地一抖，抖了一桌的饃饃渣。

“怎么？”上官輕塵順著小丐的目光看去，臉色一變騰的一下站了起來，逐月等人跟著站起，驚得茶寮中人一陣慌亂。

岑桑兒面色發(fā)白，拉住了小丐的手。

“狼煙！”小丐吶吶，又轉(zhuǎn)頭望了望四方：“四面皆有，看來韃子是要圍攻肅州了。”

上官輕塵沉吟片刻，斷然轉(zhuǎn)身：“甲乙丙丁，你們送小丐和桑兒走！”

“表哥！”岑桑兒驚呼，隔著桌子扯住了上官輕塵的衣袖：“你要去哪里？”

“公子是要回肅州嗎？”小丐沒動，目光灼灼的盯著上官輕塵，冷靜的不像個孩子。

上官輕塵回頭，目光與小丐相接，極輕卻極堅(jiān)定的點(diǎn)了一下頭。

岑桑兒狠狠一震，目中涌進(jìn)了淚。

小丐卻笑了，垂下了眸：“六個人對千軍萬馬——公子，我們還是跟你一起回去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