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了頭，岑桑兒喃喃的道：“你也看到了，我被綁著，就是想吃東西也吃不了。”

“姐姐太可憐了。”小丐立刻配合的蹲下了身，頭仰起沖岑桑兒飛快的眨了眨眼。岑桑兒驀地瞪大了眼，想說話又忙咬住了唇。

“這樣吧！”小丐說著起身，走到一旁的壁桌前伸手捧起了一只碧玉香爐，在眾人尚未反應過來時——

“乒！”

香爐落地，鏤空雕刻的玉器珍寶轉瞬間化為一堆香灰玉茬。

納真臉一白，不敢置信的踉蹌兩步，依蘭兩眼一翻，干脆的軟軟倒在了地上。

“你們這是干什么？”小丐撿起一塊玉茬，驚訝的走了回來。

“你、你想死也別帶累我們啊！”納真又氣又急的喊了一聲，眼淚也跟著下來了。

“那怎么行！”用玉茬割著岑桑兒手上的繩索，小丐抬頭冷冷一笑：“你們當初讓我進園子來，不就是想讓我當替死鬼嗎？這種好事，你們惦著我，我怎么能不惦著你們呢？”

“你、你——”納真慌了神，不管不顧的沖了上來：“你到底想干什么？！”

“嘭！”一聲悶響，納真倒在地上。

小丐瞪圓了眼，驚訝的看著岑桑兒。

“我被喂了軟筋散，內力全失，但對付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丫鬟還是可以的。”被小丫頭的眼神逗得好笑，岑桑兒終究笑了出來。

櫻唇一彎，兩粒小小的酒窩綴在唇角若隱若現，看得小丐一呆，稀奇的道：“姐姐也有酒窩，倒真與公子成了一對。”

岑桑兒未及答言先紅了臉，嬌態怯怯，哪里還像是方才出手便劈昏了一個丫鬟的江湖俠女。

“小妹妹，你是誰？你說的公子是——”

岑桑兒咽住了尾音，臉紅的越發厲害。映著燭光，如傲雪紅梅，令人驚艷。

“姐姐可真漂亮！”小丐俯身去割岑桑兒腳上的繩索：“我是公子撿來的小乞兒。姐姐猜不出公子是誰嗎？”

伸指一點，小丐點上了左頰，微微使力戳出了一個“人工酒窩”。

“你說的——是表哥？！”腳上一松，岑桑兒騰的站了起來，只是被綁縛太久手腳酸軟，身子一錯哐當一聲又栽在了桌上。

“小心！”小丐扶住了岑桑兒，側耳細聽了一回，見沒什么動靜才又揚起了笑臉：“姐姐，你跟這兩個丫鬟隨便誰換身衣裳，咱們一起出園去。”

“好？”岑桑兒頷首，玉頸一彎，說不出的嬌媚柔婉。

*

寂夜庭院，兩個黑黢黢的人影手牽著手一路疾行，轉過九曲折橋，穿過郁郁竹林，一直，行到了紅色的苑門前。

“嘟嘟！”門被敲響，立在門外的兩名兵勇當即警覺的一扶刀：“誰？！”

“將軍吩咐奴婢等，去給鐘水樓里的女子準備點吃食和熱水。”

吃食和——熱水？

兩名剛接班的兵勇相視一笑，目光里皆是掩不住的曖昧與淫靡。

“出來吧！”

一人推開了苑門，另一人以手扶刀，目光如炬緊盯著門內。

一高一矮兩個丫鬟從門里挨挨縮縮的走了出來，埋著頭，看不清面容。

扶刀的兵勇看了半晌，驀地大喝一聲：“快去快回！”

兩個丫鬟被陡的一嚇，頓時如受了驚的兔子般向前急急竄去。

“哈哈！”那兵勇得意的大笑了起來。

開門的兵勇也跟著笑，但笑著笑著覺得不對，那個高挑丫鬟的背影——

“你們且站住！”

前方，剛跑出一丈來遠的兩人腳下一頓。

“回來！”

瞇起了眼，開門的兵勇手握上了刀柄。

兩個丫鬟站著沒動，，忽的同時拔腿又向前跑去，跑的飛快，再沒了那副畏縮軟弱之態。

“該死！” 開門的兵勇刷的一下抽出彎刀追了上去。

“噗通！”

沉悶的低響自身后傳來，開門的兵勇心頭一跳猛地轉身。

夜幕下，一道極快的身影如鬼魅般撲至，撞入眼中的是一張極年輕卻冷漠的臉。一只手掌自眼前揮過，他甚至清楚的看到了那掌心中三道肅殺的橫紋，隨即——

“來——”瀕死的凄喊刺破了寂靜，雖只一個字，但不遠的一處房舍中已傳出了驛動。

“快走！”逐月一俯身，拽起兩人就往外沖。

一連串，三個人，逐月跑的最快，小丐勉強跟隨，反倒是手腳發軟的岑桑兒成了拖累。

“這樣不行！”

小丐一甩手，黑黃的小臉上一剎間射出果決的精芒。

“大冰塊，你用輕功帶桑兒姐姐走，我自有辦法出府。”

逐月一震，臉上萬年不變的冰冷表情開始龜裂。

“不！”岑桑兒看了看逐月，一把又抓住了小丐的手，“若實在出不去就你們倆走，我——”

“嗤！”小丐笑了，眉目燦爛，映著慘月，映著身后越來越近、惶亂紛紛的火把燈籠，她的笑就像是被烈火烹灼著樹干卻在枝頭怒放的花，美的令人一窒。

“放心！”小丐回頭，看見一點火光已經出現在了小路盡頭，“再不走，我們就都走不了了！”

一個轉腕輕巧的掙脫了岑桑兒，小丐轉身沖進了一旁的灌木叢里：“大冰塊，等下記得去北邊府墻那兒接我！”

逐月咬牙，猛的拽起了岑桑兒的胳膊，很用力，用力到他都沒意識到，表小姐是死命的咬住了唇才忍住差點脫口而出的痛呼。

“走！”

身形一起，明晃晃的火光被他丟在了身后，還有被他丟下的，是那個只要面對，就會讓他比平日少了三分冷靜、多了三分急躁的小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