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賣身葬兄
- 陌上江湖
- 胡笳
- 2013字
- 2012-12-03 09:19:10
一卷秋風起,滿地枯黃瘦。白日青天,行人寥落。
如此悲情的氛境,特別適合干些悲情的事情,比如說送別好友,比如說吟詩傷秋,再比如說——賣身葬兄。
一張破草席,掩住了尸體的恐怖,只露出了一只青白發紫的手。那是一只死人的手,因為活人的手絕不會出現那樣的顏色。
一個北蓀女孩兒守在破席邊,在秋風薄暮中縮成小小的一團,一根幼細的稻草插在她頸后,身前掛著一塊木牌,歪歪斜斜的寫著幾個黑字:賣身葬兄。
一陣風吹過,吹的小人兒與頸后的草一起簌簌顫抖,令人不由心生感嘆:這世道,真是命比席薄,身比草賤。
一個華服婦人扭扭擺擺的打一人一尸前走過,先是嫌惡的一皺眉,忽又頓住了腳,回頭看了看坐在路邊的女孩兒,一笑,臉上的粉噗噗的往下掉。
“小姑娘,賣身葬兄呀?”
“嗯。”
“那跟姐姐走吧,姐姐讓人把你哥哥好生埋了。”
“大媽準備把我哥哥怎么好生埋掉?”
“大媽?!”婦人臉一黑,笑容開始變得勉強:“自然是買副棺木,將你哥哥抬到城外好生埋掉。”
“我哥哥不要普通棺木,要金絲楠木棺。”女孩兒盯著破席,頭都沒抬:“大媽買得起嗎?買不起就打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吧!”
“你、你個小賤人,敢戲弄——”
“再多說一句,躺下來的便是你!”冷冷的、粗了許多的語聲,絕不同于女人,而且是來自破席下。
“鬼、鬼呀~~~~”婦人后退一步,哆嗦半天,一轉身張牙舞爪的跑了。
“嗨!”女孩兒皺起了眉,很嚴肅的盯著破席:“你就不能安分點,當一個好尸體?”
“我已經當的很好了!”“尸體”很冷很酷的回了一句。
女孩兒無言,沖天翻了翻白眼,一人一尸再次相對沉默。
“呼~~~”又是一陣寒風起,巷尾走來幾人。
當先一人大腹便便,衣著光鮮,甩著兩手鼻孔朝天,走的相當傲慢。他身后,十幾個青衣小廝或捧、或抱拿著一大堆東西,上面都貼著封簽,繪著金蟾伏桂的圖紋。
“哇——”女孩兒突然爆發出一聲嘹亮的哭喊,直插云霄。莫說巷尾剛剛走來的幾人,就是在對面茶莊里,剛端起一杯茶送到鼻間去聞香的客人也被嚇得手一抖,差點滑了杯子。
“烏拉~~~,哎呦呦~~,烏絲噠~~~,哎呦~~~呦呦呦~~~”一波三折的哭唱一折高過一折,原本安安靜靜守著尸體的女孩兒開始哭喪,身體有節奏的前后搖晃,不是在尸體上捶兩捶,就是就在自己的身上拍兩下,效果絕對比方才凄慘百倍。
“公子,”茶莊里,流風湊到了上官輕塵耳邊:“那小家伙昨天見了一次哭喪的,今天就學上了。您聽聽,連喊得北蓀話都一模一樣!”
“嗯!”賀輕塵拼命抿住了唇,目光在被捶的砰砰作響的“尸體”上一掠而過,心里忍不住好笑。
這小家伙根本還沒忘在霧瘴里的仇,現在分明是借機報復逐月。
“公子,巷尾的那幾個人過去了。”流風的大眼睛瞇了起來。
上官輕塵點了點頭,看著領頭的那個華衣漢子扔了兩塊碎銀給身后小廝,領著小丐率先走了,另留下兩個人幫著抬起了地上的“尸體”。
“你去吧!”上官輕塵拂了拂腰間玉穗,轉頭沖掌柜的一笑:“掌柜的,我再嘗嘗你的‘千仙草’。”
身后,流風如一道暗影悄無聲息的閃出了茶莊大門……
夜色初降,西城門外,亂葬山崗。
一彎薄月凄冷的掛在天邊,照著三人抬著一卷薄席黑黢黢的爬到了半山崗。
“哎,我說。”抬著席子走在前面的小廝猛的撩了手,也不管里面的“尸體”一下滑出了半身,暴露在月光里:“還走什么,扔這兒算了。”
“不,不好吧?”后面跟著的小廝也撒了手,席子徹底散了,尸體僵直的躺在地上。
“哼,有什么不好?若想好,你就自己貼錢給他買副板去,別想分兄弟們的份子啊!”領錢的那人將手中的銀子一拋一接,銀子在月下泛出冷冷的凜光。
“那、那算了。”
“嘿嘿,我就說嘛,裝什么善心!”領錢的小廝笑了,將銀子高高一拋。一道黑影突然自眼前一閃,小廝嚇了一跳,忽然驚覺,拋上去的銀子沒落下來,不知哪兒去了。
“銀、銀子沒了,幫忙找找掉哪了。”小廝越想那道黑影心越涼。
“蠢貨,讓你嘚瑟!”另兩人立馬俯身去找銀子。
“啊!”一人忽然大喊了一聲,嚇得另兩人腳下一軟,差點沒尿褲子。
“你喊什么?!”三人中最壯的小廝緩過神來,惱羞成怒的吼了一句。
“死、死人不見了。”發出驚喊的小廝癱在地上,手指著破席,一臉死灰。
“不是吧?”
令兩人猛的回身,果然沒有。
“媽的,鬧鬼了,還不快走!”壯小廝大喊一聲想跑,身子卻陡的向前一栽,無聲無息的倒了下去。
“別、別殺我!”癱坐的那人兩眼一翻,昏了。
剩下一人哆哆嗦嗦跪在地上:“好漢鬼饒命,好漢鬼饒命~”
黑影閃,立在跪在地上的半截人影也栽了下去。
寂靜冷月,黝黑山崗,剛倒下三人,又晃出兩人。
借著月光,一人俯身去看地上的三人:“這個還沒動手呢,怎么就暈了?”
“嚇得。”一步跨過身前的小廝,“死尸”逐月俯身挑了個最瘦的小廝提了起來:“帶回去,看能不能問出什么。”
“再拿一個!”直起身的赫然是流風,腳一踢,將另一個小廝挑到了逐月面前。
“拿不動!”伸掌一格,又將人擋了回去。逐月轉身,拎著人徑自竄下了山崗。
“又扔給我。”咬牙切齒,流風一左一右抽起了剩下兩個小廝的腰帶,像提著兩只巨型雞鴨:“老子練輕功就是干這個的嗎?”
無人回答。
冷月,山崗,又恢復了初時的陰冷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