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華和拓跋妍姍吃了飯，出宮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遮了面紗隱了額間花烙，卻在宮門前被明公公攔了下來，手里塞過一個食盒，才突然想起臨走是小蛇的一番鬼叫，的確是好吃的，虧得這個公公還記著。

便道了聲謝，回了轎子，拎著食盒自己繞了偏僻無人的遠(yuǎn)路往回走。

巷子里零零散散的有幾只妖在竄動，見到其華都遠(yuǎn)遠(yuǎn)地避了開去。

她看了看天邊漆黑的夜空，隱隱地有妖氣升騰，王之回歸，大概，是終于到日子了。

長安近日里出了許多怪事，有人在半夜里聽見怪聲，有人被挖了人心橫死在自己的床上，有人莫名地失蹤次日又突然出現(xiàn)，神情古怪、舉止荒誕，親人朋友避之不及。

有習(xí)了些術(shù)法的道人說，皇城之外，妖氣沖天。

只可惜道人的修行識得了妖，卻除不得妖，第二天便只剩了斷肢殘骸，零零落落地鋪在城門的空地上。后來又來了幾個高深些的和尚，死法千奇百怪，結(jié)果如出一轍。

至此，偌大的長安城一入夜便家家門戶緊閉，加強(qiáng)巡守的皇家隊(duì)列從晚上走到白天，連帶著生生地在白日的街道上也帶出蕭條。

一壇百兩的生意也跟著跌落了不少。

出去送酒的小蛇回來說，城外聚集了更多因道行太低而入不得長安的小妖，城門外方圓幾十里的人都逃光了。

秦老夫人又尋得銅板老人幫忙，保她孫媳母子平安，其華順勢將三娘送進(jìn)了皇宮，自撻拔妍姍尋她，其華就有了這個思量，止憐如今是死體還魂，所帶陰氣甚于常人，更容易引得妖怪們的注意，而皇室之人有龍氣相護(hù)，皇宮最盛，自然就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街上的陌生面孔越來越多，也有一些會時不時的來光顧一壇百兩，為酒肆里美麗的老板娘帶來消息，妖王下令，大護(hù)法率眾妖明日月圓時刻在城郊聚集。

又是城郊，其華想，妖王果然思慮周詳，許多小妖被龍氣擋在長安之外，它們進(jìn)不去，進(jìn)去的卻可以出來，于是大家都有了機(jī)會瞻仰王的風(fēng)采。

但其華想的更深遠(yuǎn)，整片城郊，容得下著千千萬萬的妖嘛……

是有點(diǎn)擠的。

小蛇覺得心潮澎湃，天還大亮就拉著其華向城外奔去，結(jié)果一出城，她的心潮便退了一半。妖山妖海，看起來黑壓壓的一片。

到了夜間，匆匆而來的妖更多，越來越顯得地方不夠?qū)挸ǎ畛踹€大都是人形，后來實(shí)在擠得慌，有些就顯了真身，或者飛上了頭頂，或者在其它的妖腿間竄來竄去。

旁邊有老妖在說禍斗的事跡，小蛇聽得如癡如醉，這里的大多數(shù)妖其實(shí)都不曾見過禍斗，可他們卻從小聽著這些故事長大，禍斗是他們心中的英雄。

其華想，當(dāng)年離開山上的小伙伴們肯定也早早地聽到了這些故事，只有她還幾近隔世地活在山上，然后她又想，夜白知不知道禍斗，夜白那樣的妖會不會有一個英雄呢？

“你們沒有見過禍斗的那一雙眼睛……”

忽然洶涌的驚呼聲蓋過了老妖的聲音。之后是死一樣的寂靜。

其華急急地向上望去，半空之中不知何時站了一個高挑的身影，他像是從月亮上走下來，逆光而行，衣袍獵獵，面具上的紋路繁復(fù)纏綿。

幾日前送三娘入宮，少年天子正在案頭寫一副字，君臨天下。

大護(hù)法單膝跪在他的腳邊：“王，你終于回來了。”

所有的妖都齊齊跪拜下去：“恭迎王之回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