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故人，卻真的有些認不得了，是下山入了人世以后，其華才感覺到歲月匆匆，眼前的老婦青絲變白發，昔日的容顏不再，只身上那一股強勢和干練訴說著她還是當年那個人，這個從小在馬背上生長起來的剛烈女人有個美麗秀雅的名字，妍姍，拓跋妍姍。

那時夜白也是不知不覺地變化著，抑或不叫變化，有些東西還在，只是被很好的收拾起來，安放在看不見的地方，而一直沒有藏起來的東西，卻是永遠失去了，像她的看起來不變實則同樣逝去的年華一樣。

心頭被什么動物的爪子刮了一下，不痛，但很難受。

拓跋妍姍見其華遲遲不說話，怕是剛剛孫兒的那一場鬧劇引的其華不快，心下惴惴不安。

再是好看，賞心悅目也好，妖，始終是讓人畏懼的。

良久，其華怔怔地開口：“你已經當到太皇太后了。”

然后像是突然回過神來一般，神色柔和而又輕快：“我還當你是太后呢，真是糊涂了?！?

這個反應看起來有點詭異，拓跋妍姍反而松了一口氣，心也定了下來，對其華款款解釋到：“今日是麟兒魯莽了，我聽說城里開了個奇怪的酒肆，賣的桃花釀甚是特別，就……讓人留意了一下，沒想到讓他有了些誤會。”

什么樣的誤會？她不說，她也不必問，有些人的可愛之處就在于，他們能自己處理好所有力所能及的事，而對他們來說，沒有事是力所不能及的。

千里之外的邊境小鎮上，一場慘無人道的屠殺正在以決絕的姿態進行著，一隊蒙面的黑衣人闖進這個幾乎與外部隔絕的地方，他們從路口一個個往小鎮的各個方向分散而去，像是在尋找著什么。

十幾匹馬奔跑著在地上揚起高高的塵土，像是一只只巨大的畫筆，塵土揚到哪里，血紅的顏色就渲染到哪里。

絕望的求救聲和慘叫聲此起彼伏，還有的沒來的及發出任何聲音就已悶聲倒下。

很快又只剩下馬蹄聲，這場突如其來的災禍來的太過迅猛，迅猛得好像剛剛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有一間小屋矮矮地縮在一個土坡旁邊，門大開著，露出躺在地上已經死去的女人，女人的姿勢很奇怪，背微微拱起，雙手曲在胸前，肩膀死命地往下壓著什么，翻過來細看卻也只是空空如也。

黑衣人從屋里跑出來跪在最高大的那個男人面前說道：

“首領！少了一個孩子！”

男人也是蒙面，兩眼的一邊戴著眼罩，僅露出的一只眼睛陰沉了下去，片刻后吐出一個字：“燒。”

剛出世的孩子又能逃到哪里去呢，不知藏在哪里罷了，燒光了，就什么都沒了。

都是命數。

千越大開著腿坐在尖尖突出的山頭上，隨意散開的黑發代替被一屁股壓住的衣袍，在風中肆意張揚。

“我就說了把這些前世作惡要受天罰的人都集中起來做事多方便，一下子就收干凈了，不然就你們幾個跑來跑去的還要搞漏幾個變成孤魂野鬼給我惹麻煩。”

身后的鬼差連忙應和，是啊是啊，冥主大人英明……

千越一只手揮了揮，鬼差們紛紛抄起家伙往山下已經映紅了半邊天的地方飄去，原本的一只只惡靈經過火光的洗禮都算是償了業障，經了此劫，便只等著被勾魂索一鉤，回冥界再投生去了，只是這一次再無因果糾纏，善惡終了都由自己重新書寫。

“至于你的身體，便讓我借用一世吧。”他站起身來露出抱在懷里的嬰孩，小臉漲的紫紅，分明是被悶死的。

拍拍屁股往回走，沒走幾步就沒了蹤影，只留下幾句自言自語在風中慢慢消散……

“被自己的生母悶死，你這死法真是最冤了，不過你也不用難過，你娘是為了救你才錯手把你悶死的……呵呵……更冤了……咳……總算是沒有傷口，勉強用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