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著無事，綺夢開始幾天想法子和女同學聯系著一塊玩，可是打了幾個電話之后，她就放棄了。

同學們遠沒有她想象的那樣懷舊，聽到是她，就勉強的應承著，說幾句話然后借口有事，就把她的提議推脫了。

而蘭芝，這個和她親密無間的朋友，居然連電話都不接。

聯想到畢業時幾個人抱頭痛哭的場面，綺夢覺得簡直像虛幻的夢境一樣。綺夢再想想，也就釋然了。以前她們是平等的 ，是一樣的人，自然是親密，也留戀那些友誼，可現在她們幾個人的現狀都不如自己，誰愿意有人提醒自己，自己不如他人！

還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綺夢心里感嘆著，也只好作罷。

男同學之間倒是大方的多，所以云鵬并沒有怎么閑著，每天和同學們吃喝玩樂，過的不亦悅乎。

綺夢只是到了縣城一趟，買點禮物到班主任老師家，算是補齊了心里的歉疚。然后和云鵬玩了一天，就再沒有出門。

到小年的時候，綺夢拿出五十元錢給媽媽準備過年的東西，爸爸倒是說你自己留著吧，在外面太寒酸了被人看不起，媽媽呢，什么也沒說，高高興興地接過去了。

綺夢又拿出一百二十元給爸爸，問爸爸都欠了誰的錢，讓他先還一點債，以后她還會想辦法。

綺夢留下五十元，作為弟弟下學期的學費。

媽媽說這點錢不夠一家利息的，怎么還？

綺夢這才知道，她們家欠的，不僅是自己上一個學期的學費，而是比這個數字大的多，至于到底多少，綺夢不知道，因為媽媽說到一半，就被爸爸給吼回去了。

爸爸說給孩子說這些干嘛？

綺夢也就了解了一點，家里的債務主要是因為爸爸為人太熱心，又喝了點酒，就給人貸款擔保，結果貸款人還不起債務跑了，自然這個債務就落到綺夢家身上了。

聽著媽媽不停的哭訴抱怨和爸爸若無其事的樣子，綺夢心里又煩又亂。

可也是無奈，只說能還點利息也是好的，總比利滾利好吧。

那時綺夢的家鄉還沒有大棚之類的，出門打工的也少，因此冬季是最清閑的時候，尤其是女人們，就是聚在一起做鞋子，織棉布，要不就是東家長西家短的閑聊。

織棉布一般都是為了女兒出嫁用的，綺夢媽說女兒已經吃了公家飯了，以后結婚自然看不上粗布東西，就不做這些事了，可是依然跟著那些人幫著忙，其實她也是為了聊天。

看著媽媽滿臉驕傲地見人就說綺夢能夠掙錢養家了，以后她就用不著那么辛苦了，綺夢心里莫名地就有了些委屈。

綺夢本來對媽媽非常感激的。媽媽總說爸爸從來就不管家，自然也不管她，只是媽媽堅持要培養她，才咬牙供她上學的。可是這些話從媽媽嘴里說出來，綺夢的心里就有點不是滋味，覺得媽媽好像在種莊稼，現在到了收割的時候了，綺夢應該回報媽媽了，而且回報是理所當然的，再多也應該。

大年初一一開門，外面的大雪就有一尺多厚，后來又紛紛揚揚地下了幾場大雪，出門就變得異常困難，所以綺夢和云鵬的約會也就取消了。

可是無論路再難走，串親戚的風俗還是要堅持的，所幸一般她們這里的親戚都不算太遠。

中間串親戚的時候，就經常有人給綺夢提親，綺夢媽一邊驕傲地說自己女兒多出色，一邊私下卻勸綺夢去相親。

媽媽說你一個女孩子自己在那么遠的地方，被人騙了怎么辦？要是訂了親，你心里就踏實了，就沒有其他心思了。

綺夢聽這話心里不舒服，可又說不上為什么，也就不和媽爭辯，只是冷臉聽著，等媽媽說完，一言不發地就出去了。

可是媽媽依然毫不懈怠地說著各種各樣的人選，綺夢咬牙忍著，后來實在忍不住了，就借口回校有事，不到正月十五，提前返校了。

這事她也沒和云鵬說，直到云鵬返校的前兩天，她才給他打電話，說她已經在學校了。云鵬一邊埋怨她不等等自己，卻也是饒過道來，和綺夢玩了一天。

開了學，綺夢依然到那家快餐店打工。快餐店老板自然喜不自勝，因為綺夢待人溫和，能招徠顧客，而且心里什么事情都有數，看著不慌不忙不緊不慢的樣子，可效率很高，有多少人，點了什么菜，她張口就來，帳都不會算錯一分。

云鵬的電話還是以前的脈絡，先勤后疏，先長后短。綺夢忙的暈天黑地，也不上心里去，甚至有時候還想，幸虧沒在一塊，不然云鵬纏著她，她哪有時間兩頭顧！

這一個學期，綺夢如愿以償地拿到了一等獎學金。

暑假前，綺夢開始找另一份工作，因為放假后，快餐店的生意基本就沒了，自然也不用人，再說，綺夢要找的是全天制的工作。

她要掙錢，越多越好。而且，回那個家，綺夢有點打怵。

幸虧那時暑期打工的學生還少，在高振宇的幫助下，綺夢如愿找到了一份工作，就是在肯德基打工。

肯德基離學校有四站的路程，綺夢就買了個破舊的自行車，等假期一到，就每天騎著自行車往返于肯德基和學校之間。

云鵬自然是拿綺夢沒有辦法，只是繞道過來，和綺夢玩了兩天然后自己回家。

開學的時候，云鵬因為有人想和他一塊去Y城，所以就沒有過來。

課程對綺夢來說也不算太大的負擔了，一來同學們現在大多數開始戀愛了，以前她總是最后一個回宿舍的，現在都算早的了，二來那些生理生化什么的課程，比如說細胞膜內膜外離子電位差、絕對不應期、一個葡萄糖分子有氧氧化生成38個ATP等等等等，同學們大都聽的云里霧里，而在綺夢的腦子里，卻是一個個非常清晰的脈絡甚至立體圖像。

生活就這樣平淡而充實地過著，綺夢呢，只要手里有了一定的結余，不管三百還是二百，就寄回家去。

云鵬的電話也不規律，不過，倒經常有信過來，里面再不像以前那樣啰嗦，大部分是照片，配著簡單的文字說明。看樣子，他在學校混的不錯，已經是學生會干部了，照片上大部分是他們組織的活動，或出去游玩拍下來的。

這個假期結束的時候，綺夢自然還是一等獎學金，她也是和暑假一樣，放假就到肯德基打工，云鵬依然還是繞道過來陪她幾天。

這幾天里，綺夢聽云鵬兩次提到了一個女孩的名字：肖芳。

不過綺夢沒上心里去。一來云鵬的口氣里帶著的是取笑，說她太張揚，沒有女孩子味，二是綺夢對云鵬有信心，她覺得云鵬不是那種不負責任、朝三暮四的人。

不過再開了學，云鵬寄過來的照片，就經常會出現一個女孩子。

那個女孩子很漂亮，大波浪的卷發，大眼睛里帶著嫵媚，當然還有甜甜的笑。

不像云鵬說的，沒女孩子味，而是女孩子味太濃。

綺夢心里飄過一片疑云，不過也就是飄過而已。

綺夢后來想起這件事的時候，她覺得那時候自己大概潛意思里覺得，如果云鵬連這點誘惑都抵抗不了，那還怎么談一生一世？！

而且暑假里的時候，云鵬對綺夢的熱情依然沒減，不但逗留了接近一個星期，而且纏了她幾次，要綺夢陪著他在外面過夜。

綺夢拒絕的很堅決。理由很簡單，她說這種事是個非常神圣的問題，必須要等到結婚的時候才能做。

云鵬委屈地說，這是舊觀念，你都大學生了，還這么迂腐。他們同學哪一個不早就突破這一道關了？甚至有的同學，光明正大地把女朋友帶到宿舍里過夜！

綺夢羞澀地笑著，可是咬著最后一道關口不放松，云鵬也就沒辦法了。

然后生活又是這樣過著。

寒假的時候，云鵬還是過來看了綺夢一次，不過只逗留了一天。再開學的時候就沒有過來，而且開學后云鵬的電話就少了，信也少了。

綺夢心里有點忐忑，但也只是一晃而過，她沒有太多的時間和精力去考慮這些問題。都大三了，玩夠的同學們陸陸續續的都把精力回收到學習上來。畢竟，醫學是所有專業中最需要花費精力和時間的，不像其它專業，大學四年玩玩也就過去了。醫學生在學校學習四年，再到臨床實習一年，等畢業的時候，還是離一個合格的醫生差了一大截。

所以綺夢需要更多的時間精力，才能保證自己拿到一等獎學金。

五一節的時候，云鵬突然就跑到綺夢這里來，也沒有提前打招呼，只是到了晚上的時候，才打電話到綺夢宿舍里，結果綺夢的同學告訴他綺夢在外面打工還沒回來。

綺夢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云鵬穿著深色夾克衫，牛仔褲，在她宿舍樓外面打轉。綺夢突然一陣心慌意亂，心撲騰撲騰像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似的。

她急忙返身往回走，繞過一座小樓，在樹后面站住，眼淚不由自主就流了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