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南回到店里的時候日已西斜，潘家園的地攤收了大半，店面也幾乎都關(guān)門歇業(yè)了，小妹倒是還沒走，看正南一副疲態(tài)就知道還沒吃飯，立刻跑出去給他買便當(dāng)去了。

正南回到樓上的臥室中，從床底的盒子里把父親留下的日記翻了出來。

今天會見曹沝這個港農(nóng)的經(jīng)歷可謂是峰回路轉(zhuǎn)，原本以為很簡單的事經(jīng)過與對方的一番交談后變得復(fù)雜起來，不但牽扯出傳國玉璽這樣的重磅炸彈，更令他沒有意料到的是曹沝先前竟與他的父親正衡頗有交情——雖然這只是曹沝的一面之詞，正南詢問細(xì)節(jié)時曹沝也未作更多的解釋，但他總覺得這其中一定有些暗藏著的聯(lián)系，依照曹沝所言，他這次之所以要和他合伙去找尋王寶寶的墓葬，實際上只是為了提攜故人的兒子，使他能夠在行內(nèi)建立起一定的威望來。如果換了別人的話，或許他只會丟給對方一張鈔票，把他手上的鑰匙收走就行了。

正南離開曹沝住所的時候答應(yīng)會考慮一下對方的提議，這一路上他想破了腦袋始終沒有琢磨清楚自己究竟在這件事中扮演什么樣的角色。按理說他是不想摻和進(jìn)這趟渾水的，更何況與傳國玉璽這樣的重量級的古董扯上關(guān)系的話以后再想摘清楚可就沒那么容易了。然而曹沝的話句句在理，要想在潘家出人頭地的話手上沒有一兩件從古墓中倒騰出來的貨真價實的東西的話，那一輩子就只能做些買東賣西的二道販子的勾當(dāng)，這與自己之前義無反顧地選擇這行的初衷可謂是大相徑庭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北海這單買賣對自己來說的確是個不錯的機(jī)會，與曹沝聯(lián)手的話也可以彌補自己經(jīng)驗和財力上的不足，至于獲利分配的問題么他原本也不是特別在意，更何況還有曹沝答應(yīng)的那1000萬打底，可謂是件有賺無賠的買賣了。

“南哥，你的便當(dāng)！”

正南見小妹拖著熱氣直冒的飯菜走進(jìn)來就隨手把日記放回了床上的箱子中，既然已經(jīng)打定主意要跟曹沝合伙反而感覺腹中空落起來，狼吞虎咽的同時在心底把曹沝罵了幾遍：這個港農(nóng)也真夠小氣，打著倒傳國玉璽斗的幌子卻到底也沒請他去凱賓斯基撮上一頓，先前還不如把那張200萬的支票要來，也抵過自己這一天饑腸轆轆的辛勞了。

“咦——”一直在一旁站著的小妹忽然發(fā)現(xiàn)了什么，“這個不是歙石嗎？”

正南見小妹從他旁邊的箱子里拿出了那塊黑玉，不禁奇怪的問她叫這什么？

小妹說這是歙石啊，在她們老家那邊可以說是件非常常見的東西，只不過大部分都是仿造的便宜貨，不如南哥你這塊來的珍惜罷了。

正南來了興致，哪里還吃得下飯，把便當(dāng)往桌上一扔便讓小妹細(xì)細(xì)講來。

小妹說：南哥知道我是江西人，在我們江西婺源東北部有座龍尾山專門產(chǎn)這種叫龍尾石的玉石，婺源古時候?qū)儆诎不侦ㄖ荩砸步兴ㄊ｝埼彩辛_紋、眉紋、金星、金暈、魚子等五大類石品，是制作硯臺的上好材料，龍尾硯可是中國四大古硯之首。據(jù)說龍尾硯的名貴除巧奪天工的雕琢藝術(shù)之外，起決定作用的是它那稀世的石質(zhì)和紋理。古人評價它瑩潤細(xì)密，有“堅、潤、柔、健、細(xì)、膩、潔、美”八德，“滑不拒墨，澀不留筆”、“呵氣生云，儲水不涸”、“扣之似金聲，撫之如柔膚”。以水浸之顯青色，雖光澤暗淡，但當(dāng)硯石中云母，綠泥石稀可辨時，就會顯現(xiàn)珍珠樣光澤，在太陽光底下尤其可見其外表光華流溢，靈氣逼人。南哥的這塊雖然看上去與普通的黑玉無異，實際上可是塊上好的龍尾石，雖然塊小不足以做成絕世好硯，但作為配飾帶在身上也有獨特的作用。在我們家鄉(xiāng)一直流傳一種說法，說是玉能避邪、鎮(zhèn)宅，保障主人不被外邪入侵。至于作為石之極品的龍尾石更是能起到消除戾氣，撫正心性，能造善念，凈化心靈的作用。只要貼身佩帶，不需太長時間便會有一層朦朧光彩，雖然甚是古樸，但會讓人覺得與其以有絲絲相連，靈魂相通，不忍棄之——這樣的好寶貝，南哥你是從哪里得來的啊？

正南聽小妹的介紹入了迷，從來沒有想到父親留下的竟然是這樣一個寶貝，先前只當(dāng)是一般的玉石看待了。

正南夸小妹學(xué)識淵博，看來過不了多久他這個老板就要退位讓賢了。小妹聞言臉立刻就紅到了脖子根，低著頭小聲的說這不過是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罷了，在他們家鄉(xiāng)誰都能把龍尾石的典故倒背如流。說著說著她好像越發(fā)不好意思了，把黑玉交還到正南的手上，收斂起桌上的飯盒扭頭離開了……

正南一個翻身轉(zhuǎn)到了電腦桌前，在網(wǎng)上搜索起關(guān)于龍尾石的信息來，一搜之下才發(fā)現(xiàn)小妹講得不虛，其中著名賞石理論家張訓(xùn)彩曾經(jīng)說過的一段話他特別喜歡，正是所謂：“石有仁氣，人有仁懷；石有靈氣，人有才氣；石有靜氣，人有凈氣。兩者如摯友相逢，天偶人意，地會天緣，道性人懷，情衷理順。石靈人靈，石雅人雅，人智石智，人仁石仁，人靜石靜。此乃人石互契，人石感應(yīng)，意氣相融，天人互換，相得益彰。”

正南又躺回到床上，把龍尾石舉在眼前細(xì)細(xì)打量。現(xiàn)在正值盛夏時節(jié)，即使晚上外面也變得異常的悶熱起來，唯獨正南這個小房間里清涼如春。他忽然想到自從得到這塊黑玉后夏天就從來沒有開過空調(diào)，房間里的蚊蟲蛇鼠的也就此絕跡，先前還以為是自己一雙臭腳的作用，現(xiàn)在看來原來都要歸功于這塊父親留下的寶物啊！

現(xiàn)在龍尾石就在手中，他能感到自手心正中散發(fā)出來的溫潤之氣經(jīng)過皮肉和筋骨傳導(dǎo)到了全身，自己的精神為之一震，先前聽說死人口含美玉可以保證尸體不腐，不知道活人這樣做的話是否另有神奇的功效。想到這里，正南伸出了舌頭便想去舔，舌尖觸碰到龍尾石的一瞬間只聽到一個尖聲喝道：

“呔——”

正南一驚，“騰”的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窗戶對著的是塊綠地，平時基本沒人會去那里，房間的門倒是還開著，不過從這里望出去一片漆黑，應(yīng)該是小妹已經(jīng)離開后關(guān)閉了所有的電燈所致。

難不成是有賊混進(jìn)了店里？正南寬慰自己，想到馬上要去做倒斗的工作時竟然在自己家中碰到了竊賊，這也算是天下奇聞了。然而他剛摸到手電琢磨著下樓去查看的時候一陣笑聲再次響起，這次他聽得分明，根本不是從樓下傳來的，反而是就在這個不大的房間里，甚至像是就在他的耳邊。

“誰？”正南急了，身體連著轉(zhuǎn)了兩圈卻一無所獲，房間本就不大，家具也不多，如果說有人藏在其中的話正南自己都不相信。

“別緊張，是我們啊！”這次是個女人的聲音，附帶著幾聲浪笑。

“‘我們’？你們有幾個人？”

“三個！”

“躲在哪里？快出來！”

“就在你手上啊！”

正南的手一抖，龍尾石應(yīng)聲掉在了地上。

“哎呀，這敗家孩子，把這寶貝摔碎了可讓我們?nèi)ツ睦镎野采淼牡胤桨。俊?

“妹妹就別取笑他了，你看他不過是個毛頭小伙子，可受不起你這么調(diào)戲！”

“禿驢休要胡說，師太可是正經(jīng)人，哪里會做出如此齷齪的事情？”

正南感覺頭痛欲裂，三個聲音在他腦中不停的響起，即便堵上耳朵依舊清晰可聞。他暗想今天真是怪事多多，哪里跑出這么三個鬼不鬼神不神的東西呢？難不成是被曹沝這個港農(nóng)下了符咒或者蟲蠱，現(xiàn)在開始發(fā)作而產(chǎn)生了幻覺？

正想間那被稱為師太的女聲又說：

“敢把我們當(dāng)成符咒或者蟲蠱？真是初出茅廬沒見過什么大世面。當(dāng)年你老子可是受到我們不少的恩惠，說到底他之所以來到這個世上還不是要歸功于我們的手段——你再仔細(xì)想想，你老子的日記中對我們可是有過記錄的啊！”

正南一下子想起來了，只是一時之間還不敢相信：

“你們是我祖父夢里的和尚、尼姑和道士？”

“是也不是！”聲音低沉的和尚回答他道，“是我們?nèi)齻€不假，不過當(dāng)年那可不是什么黃粱一夢，反而都是確確實實發(fā)生過的事情！”

“你們——你們是什么？”正南還是不敢相信。

尼姑尖聲細(xì)語，一開口便帶著陣?yán)诵Γ?

“就是你的這塊龍尾石啊——剛才你不是還親了我的臉頰，怎么這么快就忘了？”

正南直想立刻嘔吐些什么出來，他之前可不是信仰鬼神的人，卻不想今天一下子碰到了三個，其中還有這么個輕浮的尼姑，嗲聲嗲氣的，說起來可跟他的想象有些差距。他們說他們就是那塊龍尾石，難道應(yīng)承了先前小妹對龍尾石所作的介紹，真是會有靈魂附在其上不成？

中音道士此時開口道：“神也好，鬼也罷，與你何干？我等若是要害你性命又豈會等到現(xiàn)在？世間多少癡男怨女都睜眼巴望著能夠一結(jié)仙緣，哪里有你這樣占得了天大的好處卻還瞻前顧后的？待到以后得了我們?nèi)坏暮锰帲允且惠呑邮苡貌槐M的了……”

正南覺察到三個人似乎可以知道他的想法，每每他想到什么未及發(fā)問的時候?qū)Ψ蕉寄軌蛄⒖提樹h相對的對答。不過好在他們似乎并無惡意，正南總算平復(fù)了下心情后鎮(zhèn)定了下來。

他想：你們?yōu)槭裁匆交暝邶埼彩希譃槭裁匆覀內(nèi)业娜耍?

尼姑道：好玩唄，你們正家的男子英俊瀟灑，風(fēng)流倜儻的，任憑哪家的姑娘看了不心動啊？

道士厲聲道：休要聽她胡說，我們么自然有我們的目的，不過現(xiàn)在并不是講出來的時候，以后你自會清楚了。

正南又想：我憑什么要相信你們？

和尚笑了：你有選擇嗎？

正南想：我又能得到什么好處？

道士說：我們可以教給你很多常人沒有的本事，不過你每學(xué)一件都要答應(yīng)我們一個條件！

正南也笑了：不會是要我拿靈魂來換那么俗氣的要求吧！

道士說：也許是，也許不是——所有交易都將是公平對等的，你可以選擇接受，當(dāng)然也可以選擇拒絕。不然，現(xiàn)在我們就試試看？

尼姑在一旁鼓動道：好好好，我現(xiàn)在正有個本事，可以令你聽到別人的想法，就像我們可以聽到你的想法一樣——怎么樣，想不想擁有這種能力？

正南想了想，這的確是個令人神往的能力，只是不知道她會開出什么條件交換呢。

尼姑好像一時也想不起更想要的東西，沉默了一會兒后終于開口道：我看你還在猶豫著是否去北海倒斗，不如就跟那曹沝老頭合作一回，反正我也沒去過北海，剛好可以借此機(jī)會看看那王寶寶墓葬的成色——這就算是與我交換的條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