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起來喝藥了。”

安淺一手拿著藥，一手推門進去。只見大夫人起身坐在梳妝臺前，拿著桃木梳有一下沒一下地理著自己的長發。目光盯著銅鏡，卻沒有焦距。

“夫人，這天冷了不少，您這樣會著涼的，奴婢扶您上床歇著吧。”從未見過這樣的大夫人，微弱的霞光打在她蒼白的臉上，沒有了平日里的哀傷，整個人寧靜安詳

“挽言，又快冬天了，時間真的過得好快。”低頭看著自己的頭發，輕輕撫過，“你看，都有這么多白頭發了，歲月不饒人啊！”

“夫人，你——”

“挽言，替我梳妝。”

這樣的她讓安淺莫名不安，卻也不多言，應了聲是，上前給她綰發。

不多時，一個簡單大方的發髻完成了，大夫人看著很是滿意，直夸她手巧。

柳梢眉，芙蓉面，點朱唇，淡上鉛華。眉宇間早已褪去了少女的青澀，更多是沉穩，優雅華貴。看著眼前打扮好的女子，安淺有些怔愣。那張臉風韻猶存，一種別樣的風采，想必她年輕時也是個少見的美人。

門被人從外用力踢開，刺耳的吱呀聲讓房內兩人側目看去。

劉老爺站在門口，怒意沖沖，神色極差。

安淺心里著急，這劉老爺定是為了上午的事來興師問罪了，“奴婢見過老爺。”

“滾出去！”

一聲暴呵，安淺被嚇了一跳，面色擔憂地看向大夫人，這樣的劉老爺如何應付得了？

大夫人知道她的擔心，微笑著溫婉道：“下去吧，不會有事的。”

安淺躊躇再三，見劉老爺臉色越來越難看，終是出了房門。

門被關上，劉老爺死死盯著眼前的女人，恨不得在她身上剜出幾個洞來。大夫人似沒看見他眼中濃烈的厭惡，仍舊微笑以對，神情安定自若，沒有半分恐慌不安。

“當年的事，你是恨毒了我吧。”大夫人嘆息道

“哼，你還有臉提當年。是老夫瞎了眼，竟娶了一只破鞋回來，實在對不起劉家列祖列宗。”

她唇畔平靜的笑意一時間多了幾分涼意和自嘲，眼里浮現刻骨的傷痛，“當年的事是我對不起你，只是磊兒終究是無辜的，你放過他吧。”

劉老爺拂袖轉身，不屑道：“你沒資格和我談條件，若不是為了謙兒，你以為我會留你在這世上丟人現眼嗎？這么些年我沒找你麻煩，你倒自己先不安生起來，難不成又是空閨難守，耐不住寂寞了？”這話說的絲毫不留情面，還帶著濃濃的嘲諷

對于他的羞辱似早已司空見慣，大夫人面色未改，又說道：“無論你信不信，今早的事與我無關。這些年我自知對不住你，又怎會去殘害你的孩子。”

聞言，劉老爺猛地轉過身來，憤恨道：“話說的真是冠冕堂皇，就如同當年欺騙我一樣。虧我還對你癡心一片，反倒被你像個傻子一樣耍的團團轉，竟不想戴了這么大一頂綠帽子卻還不自知。”上前一把掐住她的下顎，語氣如霜，“你這個女人怎么會這么狠毒，這么下賤？”

“呵呵，我已是風燭殘年，這副身子早已破敗不堪，受了這么多年的折磨，難道你的怨恨就沒有消減些嗎？與其這樣恨著一個人，何不忘了，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

“一副不干不凈的身子受些折磨本就應該。我告訴你，哪怕彼此折磨一生一世，我也絕不放過你！”語畢一把將她甩在地上，大步出了房門

安淺心里放心不下，便在門外來回踱步，見劉老爺大步離開，忙進了房間。

“夫人，你怎么坐在地上，快起來。”

任由安淺扶她起來，此時她像個沒有靈魂的軀殼一樣，神情呆滯，良久只聽她說了一句：“你可知——我也曾真正愛過你……”無限的悲痛，無限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