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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財富禍人

  • 風雨下西樓
  • 暮寒君
  • 4974字
  • 2009-08-29 07:02:01

妙常和尚經此一劫感觸極深,從這件事上足以看出自己的修行遠遠不夠,如果具備慧眼就能一眼看穿青蝎子不是真心拜師,也就不會有后來這場麻煩。在牢獄中每日里打坐參悟,最終明白,這一場風波就是上天有意安排,引導自己步入正途。出獄之后首先到縣衙向裴九如致謝,如果不是這位鐵帽子縣令秉公執法,自己就將錯上加錯,再想回頭就難了。裴九如并不居功,自己完全是按照律法辦事,這是為官者的本分。不過心里對妙常和尚的看法有了轉變,此僧不以榮辱為懷,雖然一時失察也還是當代高僧。兩人盤桓之下竟然建立了友情,也算得上奇事一樁。妙常和尚作出了重大決定,自己要尋訪名師再修佛法,仔細檢討從前的大小過失。裴九如完全支持,只是有些擔心,妙常和尚名氣太大了,走到哪里都會引起高度關注。妙常和尚就在縣衙內改裝,將臉色涂黑,打扮成一個邋遢僧人,走起路來搖搖擺擺,沒有人能認出來。裴九如頗為欽佩,這個舉動就意味著放棄了從前的一切,從頭做起。妙常和尚從院子里撿了一個破瓦盆,清洗一番就當作今后化緣的家伙了。裴九如詢問去向,妙常和尚準備先到杭州靈隱寺尋訪一位佛門前輩高僧,然后再到九華山苦修。這是一段艱苦的旅程,裴九如當即布施千層底僧鞋一雙,干糧若干。這么點東西不值什么錢,妙常和尚鄭重收下,帶在身上告辭離開。裴九如送到門口,看著妙常和尚的背影感嘆:“果然是高僧?!?

鄭興邦中毒以后留在和氣堂,很快就復原了,這一次與飛星門接觸丐幫損失了數十名弟子,鄭興邦自責不已。得知楚江寒聯絡當代高手合力鏟除了飛星門才略為心安,夏西樓將經過詳細轉告,飛星門的力量異常強大,就算是楚江寒這等高人也不敢放松,丐幫受些損失完全可以理解。道理自然明白,鄭興邦卻對自己的表現不滿意,堂堂丐幫幫主敵不過飛星門一個嘍啰,傳出去好說不好聽。有鑒于此鄭興邦決定,自己要拿出多半精力向丐仙仔細求教,這位前輩雖然腦子不好使,武功仍在,洞庭湖上的交手有目共睹,能與夏孤村,龍魔女對攻足見境界高深。回到總舵以后鄭興邦將幫中事務交代清楚,騰出很多時間與丐仙在一起,妻子嫣然完全支持,丈夫有上進心是大好事。丐仙無酒不歡,喝少了不高興,喝多了撒酒瘋,只有喝到恰好的時候才會開心起來。鄭興邦拿出了百倍的耐心,數日后有了驚奇的發現,丐仙有一路古怪拳法,醉步蹣跚,懶懶散散,招數古怪,自成一家,精妙非常。了解之下得知,原來這是丐仙在醉鄉中領悟到的一路精妙拳法,招數分為八種,風格各異,定名為醉八仙。除了這一路拳法之外丐仙還將這種身法與丐幫的絕技旋風八打結合起來,形成一門嶄新的絕技,威力超過從前數倍。鄭興邦大喜,每日里刻苦模仿,可是一個多月沒有任何進展,正在愁悶之時龔超塵來到,自然是看望徒弟。鄭興邦將自己的心思和盤托出,龔超塵首先對這兩門絕技給與了充分的肯定,如果完全掌握的話完全可以將本身武功提升一個層次。可是這一門武功有缺點,一定要喝酒,頭腦完全清醒是不可能練成的,明白以后鄭興邦大失所望。

丐幫幫主乃是武林一流角色,每日里流連美酒就會耽誤很多事情。師徒倆都沒有辦法,放棄自然舍不得,練下去就要大量喝酒,一個醉鬼怎么作丐幫幫主?關鍵時刻還是嫣然想到了辦法,只要有解酒的藥問題就解決了。鄭興邦眼前一亮,立刻派人尋找,很快找來十幾種,試過之后效果都不很理想。龔超塵提議,夏孤村在和氣堂鉆研醫道,進步之快可稱一日千里,一定有辦法。鄭興邦立刻動身,龔超塵陪著,這是關乎徒弟命運的大事,做師父的不能袖手。解酒這樣的小事對于夏孤村來講太簡單了,很快就配制出良藥,鄭興邦大喜,這下子丐幫有希望了。龔超塵索性留在丐幫總舵,在旁邊指點。鄭興邦極肯吃苦,埋頭苦練,逐漸掌握了醉八仙的訣竅,旋風八打也增加了無數變化,與從前相比威力增強了數倍,心中大喜。龔超塵認為,經過這次提升,鄭興邦已經有資格與六大名門的門長并駕齊驅了,可以找個機會展示一下。鄭興邦本人倒不急,業精于勤,自己初學乍練,很多地方還沒有完全明白,等大成以后再亮相也不遲。龔超塵十分滿意,這個徒弟比自己強。做師父的當然要幫襯一下,師徒倆每日里拆招,將各種變化爛熟于胸,鄭興邦的武功終于邁出了可喜的一步。

這一日閩中團頭領來一人,乃是新入幫的弟子,名叫崔元龍。鄭興邦苦練醉八仙以來已經將大部分事務交給旁人處理,這樣的小事根本不會過問。可是團頭卻說崔元龍非比尋常,身懷一宗重寶。聞聽此話鄭興邦啼笑皆非,身懷重寶竟然加入丐幫做乞丐,世上怎么會有這么傻的人?團頭仔細解釋,總算明白了。原來崔元龍的父親崔平長年在外經商,每年只在家里呆一個月,做的是綢布生意,生活上儉樸之極,每月只給二兩銀子。崔元龍乃是獨子,與母親相依為命,崔平在家里絕口不提生意上的事,母子倆都不清楚他手里有多少錢。實際上崔平的生意做得很大,乃是加盟在寒雨樓旗下的一個大商家,綢布銷往海外,利潤十分豐厚。這崔平積累下大筆財富,自己卻不肯輕用,也不讓家里人知道,都存在泰和錢莊里面,打算著將來洗手不干的時候打點一下官府,給兒子謀個功名,再置下產業,好好風光一把,也好光宗耀祖。沒想到天有不測風云,四十歲上突然染上重癥,一命嗚呼。寒雨樓的人很講信譽,將崔平的所有財產以及遺物全部送回故鄉,還出錢辦了喪事,算得上仁至義盡。崔元龍做夢也沒想到父親竟然積累了天大一筆財富,銀票就有八萬兩之多,還有一塊不起眼的紅玉牌,乃是泰和錢莊的憑證,查問之下竟然有兩百萬兩。崔云龍一下子成了富豪,欣喜若狂,雖然念了幾年書,記了一肚子圣賢的話,可惜這筆天降橫財讓圣賢的話跑到九霄云外去了。崔元龍一夜暴富,開始大把花錢,吃喝嫖賭無所不為,結交了一批賭場混混兒,每日里做局騙錢,崔元龍就是最理想的冤大頭。崔元龍認為自己的錢根本花不完,毫不在意,處處擺譜。前后不到三個月,手里的現銀全成人家的了,還欠了不少。崔元龍心里有底,泰和錢莊還有兩百萬兩銀子,足夠逍遙一生的。手頭空了就去提錢,沒想到竟然出了岔子,提不出錢來。

泰和錢莊生意很大,各大城鎮都有分號,屹立商界多年自然有一套嚴格的手續,僅憑紅玉牌是提不出錢的,還需要兩枚印章,一枚是崔平長年戴在手上的鐵戒指,還有一枚是不起眼的扇墜。崔平暴病而亡,沒來得及交代,崔元龍不懂規矩,到錢莊核對的時候沒有細問,收拾父親遺物的時候覺得這兩件東西沒用,全都扔進河里了。弄明白以后后悔不迭,富豪夢瞬間破裂,還欠下不少錢?;旎靸翰灰啦火?,將崔元龍所有房產地產一掃而空才算罷手。崔元龍的母親受不了如此打擊,一命嗚呼,崔元龍除了這塊紅玉牌之外一無所有,只好找了一卷蘆席,將尸身卷起來草草下葬。心中埋怨父親,賺了那么多錢硬是瞞著家里,要是早些拿出來何至如此?這一場富貴沒有讓自己享福,反而葬送了母親的性命,僅有的一點家產也沒了,兩手空空,無立錐之地。這崔元龍識文斷字,卻沒有一門手藝,難以謀生。因為跟一班混混兒來往,沒有人愿意招攬,只落得流落街頭。腦子里還在拿圣賢的話開解自己,天將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餓其筋骨,勞其體膚云云,餓了兩天就受不了了,混跡于乞丐群中,因其認得字,群丐倒是欣然接納,空下來就拿他尋開心,八萬多兩巨資三個月花空,如今三文兩文銅錢都當成寶貝。崔元龍為了生存只好忍耐,怪不得別人,只能怪自己,圣賢的話本沒錯,居安思危,自己有錢的時候就把這句話忘了,如今受苦也沒什么好抱怨的。加入丐幫以后總算有吃有喝了,面子是徹底顧不上了,活下去是最基本的。團頭認為那塊紅玉牌還有一定價值,所以將其帶到總舵,如果幫主有辦法或許能賺上一大筆錢。

了解到崔元龍的情況以后鄭興邦感慨不已,如果沒有得到這筆錢,崔元龍母子完全可以平淡度日,雖然不富裕卻可長久。這一筆天降橫財將母子倆全毀了,可見財富是一把雙刃劍,不但可以成全人還可以毀掉一個家庭。要得到這筆財富只有一個辦法,找回兩枚印章。對于普通人來講根本不可能,鄭興邦卻知道有個人能做到,那就是夏孤村,此人水性冠于天下,找回兩枚印章并不費勁。因此先將崔元龍留在總舵,自己親赴和氣堂。這陣子夏孤村就在和氣堂研究醫術,督促三個孩子打好基礎,為將來做準備。鄭興邦進門后先行拜謝,沒有夏孤村解毒自己早死多時了。夏孤村并不居功,醫者理當治病救人。落座之后鄭興邦將崔元龍的事源源本本講述一番,夏孤村已經明白,提出自己的看法:“找到兩枚印章確實不難,那崔元龍得到財富以后得意忘形,花天酒地,有今日下場正是蒼天警醒世人。如果得到這筆巨資,難保崔元龍故態復萌,沉湎于酒色財氣之中?!编嵟d邦完全理解,講出自己的安排:“這筆錢只是掛在崔元龍名下,由丐幫掌管,如果崔元龍真心悔過,我就扶植其重操父業。如果胡作非為,丐幫就將這筆錢用在正地方。這么大一筆錢能做很多事,沉睡在泰和錢莊太可惜了?!毕墓麓妩c頭,鄭興邦完全可以信任。商定之后抽身前往,這兩枚印章已經沉在河底,被泥沙掩蓋,很難尋找。夏孤村卻有辦法,抱著一大塊磁石下水,兩枚印章都是鐵質,很快就被吸了出來。鄭興邦贊嘆不已,夏孤村這個人太不可思議了,真乃當今第一奇才。

得到兩枚印章之后鄭興邦趕回總舵,將崔元龍找來問詢:“如果你重新得到泰和錢莊那一筆錢,最想做的是什么?”崔元龍黯然落淚:“如果有了錢我先要將我娘厚葬,再辦一場大大的超生法事。娘辛辛苦苦把我帶大,沒來得及享福就被我氣死了,只要想起來我就后悔得要死?!编嵟d邦點頭:“你確實對不起娘親,這么做理所當然。下一步呢?”崔元龍想了想開言:“有了錢我還想辦一家學堂,讓十里八鄉的窮孩子都來念書認字?!编嵟d邦一笑:“如今你沒錢,話自然說得漂亮。一旦真的有了錢,你還會這么做么?你就不留戀秦樓楚館的纏綿?賭場一擲千金的風光?”崔元龍沒有多想,賭咒發誓,如果違背初衷愿意接受任何懲罰。鄭興邦隨即召集總舵的人,在祖師爺面前排擺香案,讓崔元龍當眾盟誓,按照丐幫的規矩,如果背信棄義將被百犬分尸。儀式過后鄭興邦才挑明,兩枚印章已經到手,崔元龍大喜,卻有些擔心,生怕鄭興邦將這筆巨資搶過去,自己根本無力爭執。沒想到鄭興邦十分慷慨,既然盟了誓就不再過問,將印章當眾交還,并嚴格約束丐幫弟子,不準任何人動歪腦筋。鄭興邦武功一流,精明強干,很得大家擁戴,丐幫弟子完全遵從。崔元龍從一個乞丐重新變回了富豪,感覺如在夢中,千恩萬謝,信誓旦旦表示要報答大恩。鄭興邦派出最信任的人保護崔元龍到泰和錢莊提取銀兩,贖回田產。開始的時候一切順利,崔元龍果真兌現了諾言,厚葬母親,開辦義學,得到了當地百姓的好評。重立家業之后滿城百姓都稱其為崔員外,算得上當地名流了。崔元龍落難時得到丐幫的接濟才保全性命,兩枚印章又是鄭興邦找回來的,拿出十萬兩銀子作為酬謝,還寫下一封書信表達感激之情。鄭興邦看過書信之后連連搖頭,旁邊的人不明其意,鄭興邦長嘆一聲:“崔元龍送來這筆錢不僅僅是道謝,真正用意是與丐幫徹底斷絕關系,不再給他找麻煩,夏神醫的話應驗了,我一番好心反倒害了他?!?

原來崔元龍有了身份地位以后想法就變了,再也看不慣蓬頭垢面的叫花子,拿出十萬兩銀子就是想與丐幫分道揚鑣。丐幫弟子忿忿不平,鄭興邦很想得開,并不計較,不許丐幫弟子上門生事,倒要看看崔元龍的下場。正如夏孤村所料,崔元龍有錢以后故態復萌,變本加厲,自己在青樓和賭場花了不少錢,要連本帶利討回來。因此自家開設了全城最大的青樓和賭場,做起老板,雇養一班打手,在賭局中耍詐,逼良為娼,竟然成了當地最兇狠的惡霸。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鄭興邦要承擔責任,親自率領八名屬下潛入崔元龍的豪宅。雖然有不少惡奴,又怎是鄭興邦的對手?輕松捉住崔元龍,將其帶回丐幫總舵。崔元龍面色如土,百般求告。鄭興邦不為所動,吩咐人排擺香案,在祖師爺面前處置背信棄義之徒。丐幫弟子羅列兩邊,表情肅然,崔元龍磕頭如同搗蒜一般,流著淚訴求,只要能活命,愿意拿出所有財產,重新做個乞丐。鄭興邦仰天長嘆,事情鬧到這一步自己有很大責任,夏孤村斷言崔元龍會故態復萌,自己卻堅信人之初性本善,經過一場挫折崔元龍會改過自新,做個名副其實的善人,造福一方百姓??上屡c愿違,崔元龍非但沒有成為善人反而做了惡霸,如今要兌現當初的諾言,死于百犬之口,歸還巨資之舉非但沒有幫他反而害了他。事已至此說什么都晚了,鄭興邦鐵青著臉發出指令,崔元龍出爾反爾令丐幫中人十分痛恨,沒有一個為其求情,恨不得親手打上幾下,踹上幾腳。當時執行丐幫家法,將崔元龍送入百犬口中,只留下幾根殘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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