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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萬世得來永不負

我站在門外有些躊躇,風生獸側身而過:“他這一魄所幸是居于崆峒印中,倒也不曾受損多少,但卻也只能維持神形不滅,若明日他還不曾醒來,即便是活了,也同死去是差不多的。”

“多謝。”我抿緊了唇,一步一步走向躺在床上毫無血色的人,緩緩蹲下伸手去撫摸他的臉:“哪怕明日他無法醒來,只要他活著,這便是希望。”

“丫頭。”風生獸挪挪唇,又搖了搖頭:“罷了,我這里有壇好酒,你若想喝,便來院中。”

我握著司主有些冰涼的手放在臉側,風生獸也不再多語,輕輕嘆了一口氣便離開了。

“等你醒來,我們回幽冥。”我吸了一口氣,沉聲又語:“我原先那樣貪戀著凡塵,總覺著凡塵里有我所想要的東西,現如今想來,大抵只是前世的執念,那時你是我凡間的夫君,一世貪戀萬世不忘,今世你總覺著是欠了我前世的桃花債,既然覺著欠了,就該醒過來才是。”

我開始澀聲,帶著無盡的祈求:“莫問川,他們都說你死了,可我不信,你總喜歡誆我的,你若死了,就再也沒有能讓我記恨不得的人了。還好,你還活著,只要你醒來,只要你醒來,受前世所劫今世之難我也要同你在一塊了,天定的姻緣又如何,你既已逆天而為賜我永世平安,我便愿守萬年孤寂等你歸來。”

我緊緊的握住他的手,誰曾想有一日,那個前世我不敢高攀的人今世卻能成為我日后的天地,我絮絮叨叨的在他耳邊說著所有的故事,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我同司主,遇得巧是情投意合,遇得早些或晚些,不過是一場劫難罷了。

前世情緣遇到得太早,今世情緣又懂得太晚。從頭至尾的這場劫難里,他將我救了出來,卻搭進去了自己。

他甘之如飴。

明明無緣,明明無牽。這一段姻緣,夾雜了太多的不可能,才成為如今的可能。

一早一晚,才使得這情愛無比難得。

這番的頓悟讓我悲喜交加,這些年我滿心的歡喜都給了他人,誤了司主的好,誤了玄機的緣,誤了自身的多年。

司主還是一貫的好看,我緩緩附身吻在他的眉間,合眼落淚。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沉,這一夜,從未有過的漫長。

院中掛上了幾盞荷花燈籠,將這都恍惚夜照亮有了人情味。

“丫頭,我這有個故事,你聽是不聽?”風生獸坐在院中老槐樹樹枝上喚我,我將司主的被褥掩好出門抬頭看著他,他扔了壇酒我接入懷中一飲,苦澀難言。

“莫問川的娘是個凡人,你可知道?”我點點頭,他便又道:“其實是個凡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偏生莫問川的娘,姓的是華胥氏。”

“那時的天神歷劫歸來將他娘帶回九重天,可你也知道,那些九重天上的老不死,不知有多少是因為天地初始之事心中不愿承認的愧疚從而忌憚華胥一族的,莫問川的娘被眾神強行要求挖取華胥靈心來換的他們的不生不滅,可他們到底是打錯了算盤,莫問川的娘,雖是華胥族人,卻并非華胥神女。”

“于是怒急了的那群老東西逼著莫問川的娘背叛華胥一族,莫問川的娘不從,未果,自刎而亡。而莫問川那時大概,只有這么大。”風生獸在空中比劃了一下,我坐在石階上撐著下巴繼續聽著,聽著這些司主從來不與人說的事。

“而后,天神托我護他兒女的周全,我帶著他倆回了窮桑,遇見了這么小的你。”風生獸又在空中比劃了一下,他劃了很大一圈,頷首似乎是很滿意自己的比喻。

“你大抵是不記得這些事了,那時候你還長的皺巴巴的,恩,有些丑。”

我剛飲的一口酒忍不住噴了些,咳嗽了許久直視著樹上的人有些殺氣。

“莫問川這小子那段日子活的連我都甚是害怕,一個孩子,卻是滿身的戾氣,可少時你可沒少欺負他,哎,那時候,你娘最愛干的事就是拿著一根搟杖追著你滿山頭的打,哎呦,那場面……”

“你娘格外護著莫問川,少時你很是吃味,只因為沒人同你講過,你娘和莫問川的娘是雙生子,而雙生子乃是大忌,莫問川的娘自愿離開窮桑將神女靈心給了你娘,而后莫問川十萬歲成年之時,你娘便將那顆靈心給了莫問川。莫問川因此才有了神血,得以回到了九重天。”

“莫問川說,終有一日,他會讓華胥一族能夠光明正大的存活在這天地之間。”

“可你娘因這雙生子的緣故,靈心有損,支撐不得莫問川的神身,那時我便想到了――你。”

“只是千算萬算沒有算到,莫問川這小子會對你動了真情。只怕那時他自己也無法相信,也不愿相信,他有他的報復,容不得任何偏差,華胥一族被滅之事是鬼君而為,莫問川知曉時為時已晚,那時也是這樣的夜晚,他同云霄就這么醉在我這小院里,口里喃喃的都是你會恨著他之類的醉話。”

“明日他若醒了,就莫要再把自己的心意給錯了,若他明天不醒,你便回幽冥去喝一杯忘川水將這些事都忘的干干凈凈。”風生獸這話顯然是有人交代了的,我死死的盯著他而語:“他這次,又誆了我一番,是么?”

風生獸像是被酒嗆得厲害,我回首看著床上的人放下酒壇抱膝輕語:“這一次,他誆我也好騙我也罷,我只要他醒過來。”

“他不讓我回幽冥,是怕自己醒不來不愿耽誤我,可他既然敢用命賭我心意,就要有勝算活下去才是。”我緩緩起身,卻聽得風生獸一聲長嘆:“他所有的勝算壓的都是你,而他自己的命,勝算壓的是上蒼。”

我抹臉,冰涼不已。

司主壓輸了。

上蒼不愿垂憐,第二日,他沒有醒。

風生獸同我說,若司主未醒,就要按著他之前留下的話,讓我去幽冥飲一杯忘川水,我坐在司主床邊搖搖頭,今世,我不會再忘了他了。

我帶著司主回了幽冥,阿渡坐在陰川河旁不曾問我歸來為何,他只問我,阿靈,你可后悔?

我說,不悔。

萬世孤寂又如何,我本就是一朵幽靈花,歸屬之地便是幽冥,情愛更是難求,如今這番明明白白的心意,我已是心滿意足。

我每日都會帶著司主去我們曾在幽冥走過的每一段路,云霄神君偶爾前來與我說些話,他說莫問川到底是不同他,愿意去用這樣自損的法子來把自家沒良心的心上人給拉了回來,云霄神君說這話時眸里似乎有淚,當年的十尾天狐,到底還是成了他一生的遺憾。

所幸,我同司主都是厚臉皮的人,到頭來還是能夠相守。

只要還能相守,這樣的等待又能如何。

四萬年后阿渡渡來了一個舊友,我在奈何橋頭見到他時他已經飲下了一碗孟婆湯,他回首看了我一眼恍惚了許久走了過來,伸手到半空有停住放下,問道:“你長的這樣好看,也是要往生的魂魄?”

我笑而不答,他皺皺眉便不再多說走上了奈何橋,到了橋中時又停下回頭,我卻已不再原地。

“我還想,問你愿不愿同我一塊往生。”他喃喃而語,我躲在阿渡身后,揉了揉眼睛。

“這一世,他是王。”阿渡揉了揉我的頭發,我莞爾:“你今日可有時間渡我去忘川,我想同司主看一看忘川河水。”

阿渡點了點頭,我反身走時紅裙掃了一地塵埃,

來世,我不會讓你遇見了。

你是良人,卻非我的良人。

愿你來世,自有佳人在側,紅袖添香。

我漸漸開始喜歡幽冥的孤寂,它的冷清讓我每日都不會忘與司主的分毫,甚至時時提醒著我,我這一生,我的天與地,都在幽冥,都在這個還不曾醒來的人身上。

我在幽冥的一塊地上種了很多的幽靈花,我想著,等他醒來了,我一定要在花叢間對他笑靨如花。

于是我每天都會有一段時辰帶著司主來這一方花圃,一張睡椅,我不厭其煩的種著幽靈花,挖土澆灌,可是七萬年過去了,幽靈花轉開為敗敗而開,他還是沒有醒來。

“請問施主,這里可是陰川?”眉心紅痣,雙手合十。

我從泥土中一身狼狽的起來,少年笑顏如初,我愣了許久才擦了擦臉指著一個方向:“這是幽冥,你再往前些,就是陰川了。”

他十指合著佛珠,挪唇欲語。

“貧僧與施主,是否有緣見過?”他還是問出了口,我抿唇將手上的泥土擦在了裙側,良久才搖了搖頭。

他許是覺得自己失禮,一拜又語:“貧僧并無冒犯之意,只是覺著施主有些面熟,想來是前塵故人。”

“即是故人,那便不用再記得了。”又蹲了下去去打理種植的幽靈花,只聽到細碎的衣服摩擦聲,我緊緊握著地上的泥土,聽到他輕輕說了一句:“貧僧三藏,謝施主指路。”

――小和尚,如果我給你取名,一定取個藏字。因為日后,你定能心懷蒼生,一個能心懷蒼生的人定能將這四海八荒保藏得好好的。

――花靈,若真保藏你所說的,就該把過往都藏著了。

步伐聲音漸漸遠去,我眼前的事物漸漸模糊。

一藏,過往紅塵不再牽。

二藏,情深緣法不再念。

三藏,佛法蒼生不再負。

我緩緩起身,卻被人從身后擁住,涼涼一個身軀,讓我不敢動彈半分。

“我竟不知,自己還能被醋醒。”聲音帶著些輕佻,我緩緩轉身,滿眼含淚。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里有個聲音總在說,等我醒來,就會給我當小娘子。”我顫抖著手去摸他的臉,這張曾經毫無血色冰涼刺骨的臉,終于有了他的回溫。

“我如今醒來了,只是不知這小娘子……”我附上身狠狠的吻在了他的唇上,唇上的溫度讓我不停的打著哆嗦,我貪戀著這樣的感覺。

而后他按著的我頭用力吻了回來,我迷迷糊糊的承受,不知過了多久他緩緩松開我眉眼帶笑:“溫香軟玉,倒是值得。”

“只是不知,我懷里的女子,你可愿意如此一生。”

“你醒了,我便是要給你當小娘子的。”

含淚帶笑,萬年等待,不負姻緣。

如果可以,我多么希望回到幾十萬年前,告訴那個叫華胥靈的女子,告訴那個叫莫問川的上生神君,如果遇到那個故意寫錯你運薄的男子,如果遇到那個咬了你一口的女子,你一定要將你的心意全部透露給他,你一定要將你滿心的歡喜萬分交給她,因為有一朵叫花靈的水晶幽蘭,她舍不得讓一個叫莫問川的幽冥司主用自己三萬年的神血和一顆神心換得他的沉睡萬年,即便最后醒了,即便最后姻緣不誤,可她,舍不得。

她錯了太久,錯的那些日子,她只想和他,永世不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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