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了這一步，荼靡已經成了關鍵。

一旦解開鄭純心的身份，在許多事情上，方子笙就不會顯得那么被動。例如鄭俊為何會和大端國有關，為何她會生的和云妃那么相似，將來即便面對皇后一黨因她的容貌，對云妃的攻訐，她也能提前想出萬全之策來。

方子笙慢慢踱步到荼靡住的廂房。

這處宅院不算大，住了這么多人，也算有些擁擠，可一向活潑的荼靡，卻在方子笙說出“救回奶娘”這句話后，情緒一直恍恍惚惚。

方子笙進去的時候，荼靡正在縫制一件男式棉袍。

荼靡的繡工很好。方子笙長得快，最近又總穿著男裝示人，所以荼靡很忙。以至于忙到她幾乎忘了心中的紛紛擾擾。

所以等方子笙走到荼靡身邊的時候，荼靡尚未發覺。

荼靡正在秀七月蘭，栩栩如生。

七月蘭鵝黃細嫩的枝條，輕輕抽穗，清新的如同能嗅到它的清香。

“想端國了嗎？”

“嗯！”荼靡隨口應著，忽然驚醒，抬頭就看到方子笙微笑著盯著自己。

“小……公子！”荼靡手足無措。

方子笙挨著荼靡坐下，接過她手里繡了一半的衣袍：“荼靡，我一直想問……”我究竟是誰，我是鄭純心嗎？你究竟在隱藏什么？

這些話方子笙都為說出來，一股鉆心的痛，讓她忽然臉色慘白，脫力般倒向床沿。

“公子？”荼靡大驚。

方子笙抬手制止她的攙扶，半晌才緩過來。心臟痛楚漸消，意識恢復。

果然還是這樣，只要一想到追問荼靡有關鄭純心的過去，這顆心就會莫名其妙的疼痛。

既然借尸還魂的事情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方子笙自然更能接受了。

只是，鄭純心不是已經不在了嗎，為何這顆心臟一遇到和鄭純心過往有關的事情時，就會不自然的不聽使喚。

這種感覺可不太好。

“公子！”荼靡很擔心。

方子笙搖搖頭：“我沒事，就是方才有些不舒服。荼靡，有些事我無法問你，我希望有一天你能親自告訴我！”

望著方子笙遠去的背影，荼靡咬咬下唇。她還在驚疑，主子到底恢復了記憶不曾，她留給望春樓的消息，望春樓又是否傳到了京都鄭老爺的耳朵里呢？

出的門來，聽到有人在吹笛。

笛聲清越，夾雜著熟悉的感覺。是韓明瑜，還有一旁的壽王。

壽王的琴意很好，韓明瑜越發喜歡和壽王切磋技藝。他們兩人琴簫合奏的時候，方子笙總有一種靜世安穩的感覺。

他們一個是不受帝王待見的落魄皇子，一個是遠離故土的卸甲將軍。是怎樣的際遇，會讓他們相遇，將來又會發生什么？

“站在那兒做什么，來這里，楚公子泡的茶，當真世間少有！”韓明瑜笑嘻嘻。

方子笙也笑笑，走過去。

其實以前的韓明瑜，言談舉止雖有出格，卻不如今日這般跳脫。有時候，她總忍不住想，到底他在大齊國發生了什么，才會讓他變成今日的模樣。

“韓明瑜，你還記得以前的事兒嗎？”

方子笙的疑問，不僅讓韓明瑜愣了，甚至壽王都停了手上的琴，好奇地朝韓明瑜看過去。

“不是說過失憶了，還怎么記得？”韓明瑜絲毫不糾結此事，“快來快來，嘗嘗！”

接過壽王泡制的茶，方子笙看向壽王。

今日的壽王依舊帶了人皮面具，雖不似真容那般奪魂攝魄，卻也十分儒雅，尤其風度，格外惑人。

有些人，無論容貌與否，氣度亦能掩蓋一切。

“多謝！”方子笙還記得上一次自己為他泡茶時，落荒而逃的場景，如今喝著他泡的茶，還是有些尷尬。

春暖忽然跑過來：“公子，先前找的那個牙商來了，說是您讓他幫忙看的那幾塊地里，有人愿意賣了。”

方子笙一喜。

她不愿坐吃山空，縱然如今有鄭俊給她的京都半數產業，可她知道，這背后一定還有大作用。否則僅憑鄭俊財神的稱號，鄭府的吃穿用度不該僅限于此。

“你要買地？”壽王似乎很感興趣。

方子笙順勢邀請他們一同去看。

牙商是大周坊間為買賣雙方說合交易并抽收傭金的居間商人。有官牙、私牙之別。

官牙由官府指定，私牙也需官府批準并取得印信文薄后始得營業。牙商須領牙帖，按期交納牙稅，并負有代官征稅的責任。

方子笙找的是官牙，那是個眼神靈動，身形不高的矮個人，留著胡須，看上去很愛笑：“方小公子，咱們又見面了！”

方子笙點點頭，從馬上下來。她身后，是下馬的韓明瑜，和易容的壽王，萬水也跟在后面，老老實實的。

正是冬日，天氣冷的張嘴就吐出寒氣，可春節將至，青青的麥苗已經露頭，為荒涼的天地間增添許多綠色。

“瑞雪兆豐年，看樣子近日還有一場大雪啊！”官牙晏維和壽王韓明瑜等人拱手為敬，“也是小公子運氣好，這是一處好田地，原本是鄭家所有，不知怎的忽然轉給了鄭家的姻親宋家。那宋家老爺是個愛賭愛嫖的，這不才不過幾日，就立刻要賣了去。”

宋家？

宋清雨的娘家？

這可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可惜方子笙如今已不承認她和宋清雨有什么瓜葛。

“既然是鄭家的地，怎么就到了宋家手里呢？”方子笙手搭涼棚，“你說的可是這一塊地，看樣子有幾十畝……”

晏維接口，笑瞇瞇，帶著一股“這是一個秘密”的神態：“要說起來也真奇怪。聽說鄭家有位二小姐，和宋家的少爺有情，誰知那二小姐始亂終棄，不知怎的讓著宋家少爺失魂落魄，居然自此不能人道，這不，為了自家名譽著想，那鄭家夫人就拿了這些地給宋家老爺，堵住了他的嘴。”

“噢，若是真的堵住嘴，你怎么知道？”方子笙挑眉。

晏維笑嘻嘻：“做咱們這一行，最近要的就是耳朵要靈，誰家要買，誰家要賣，一定要及早知道，要不這飯碗可就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