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那一天是他能見到她的最后一個教師節。

高三年段辦公室中，顧青山將他黑色的公文包放在一旁的木椅上。紅木辦公桌上，有茶霧裊裊，雋永清透，茉莉花香，令人聞之心醉。

他舒展一番筋骨，隨后翻開教案，卻發現其中夾著一封信。信封是他喜歡的樸實無華的顏色。它被膠水仔細粘合。

這一驚喜令他展顏。

他如同很多懷舊的人一樣，喜歡信封在手心里沉甸的質感。而他，好久好久都沒有收到信了。

他長指展開信紙，一首詩經被工工整整地謄抄于上。

清麗娟秀的簪花小楷令教授語文的他眼前一亮。

他低下雙眸，仔細閱讀……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

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

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

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落款是夏白。

顧青山怔愣良久，眉心輕皺，夏白寫這首詩，是想……表達感謝師恩知恩圖報的意思？可是這首詩好像不是這么個意思啊。

輕抿甘茶，他若無其事地將信紙疊好。他的目光移向窗外的古樹，心思教人猜不出。

辦公室的木門被打開了一條縫。

顧老師不會知道，自卑的她在多少個漏斷人初靜之時苦練簪花小楷，又是費了多少勇氣、在辦公室前彷徨了多么久，才敢懷揣著淺淺的夢想，將這一封信悄悄夾入他的教案中。大概是想聽到一直引以為榜樣的語文老師的夸贊罷。

如履薄冰，窮盡畢生之力。

顧青山皺眉俯首，儒雅側影格外沉默。一時間也看不出他對她的字帖究竟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夏白長睫一眨，細細密密砸在鞋邊的難過，就如同握不住的流沙從五指縫隙中擦落。

她的胸肺中有怎么也忍耐不住的咳意。

顧青山聽得屋外的咳嗽聲，打開了門。他看到她，明顯流露出了幾分意外。這愈演愈烈的咳嗽，使他深邃的眼中滿是焦急，他匆忙說道：“跟我走，老師帶你去醫務室。”

只見夏白扶著墻壁，面色青白，咳得天昏地暗。

他望著她難受咳嗽的小模樣，長長嘆了口氣，陪同她往醫務室緩緩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