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慕龍與武修文斗了二十幾回合,招招被化解,不禁暗暗叫苦。先使一招“無中生有”,雙臂垂下,絕無半點防御姿勢,待武修文近身尺許,手足齊動,竟連頭肩胸腹皆有招式發出,無一不足以傷敵。
武修文渾然不懼,任憑楊慕龍出招,雙手各有兩指并攏,交互點穴,頭動便點人中穴,肩動便點云門穴,胸動便點膻中穴,腹動便點氣海穴,手動便點勞宮穴,腿動便點足三里穴。這一通點穴令楊慕龍全身不痛不癢,盡是酸麻,有力難使。
楊慕龍又使出“面無人色”,臉色神情忽喜忽悲,武修文一瞧,心神難以自制,暗道:這小子使出什么怪招,為何令我心神不定。思罷,大笑三聲,頓時破了楊慕龍此招。原來此招乃是從九陰真經里的“攝心大法”演變而來。施展此功,若是遇到內功勝過己方的人,此招多半無用,稍有不慎,將被對方內力震傷。武修文大笑三聲,乃是用內功所發,振己心神。楊慕龍內功較之偏弱,一時抵擋不住,被震退十數步。
楊慕龍屢敗屢戰,又使出“行尸走肉”“魂不守舍”“若有所失”諸招,武修文雖能一一化解,但也著實驚出一身冷汗,不禁贊道:這小子的掌法怪招連連,不按常理。只可惜他掌法生疏,難以使出精妙。若是創掌之人與我相斗,我恐怕難抵十招!
二人相斗,也引得張文通陣陣稱道:“我見識過許多門派掌法,卻無一套掌法如楊大哥這般奇特,招招怪異,竟能將周身上下出招制敵。敢問楊姐姐,你可知楊大哥所使的是哪路掌法?”
楊玉真答道:“這是我爹自創掌法,喚作‘黯然銷魂掌’!”
張文通不禁贊道:“楊師伯果真是武學奇才,竟能創作如此掌法,令人敬佩!”
倏爾,張文通又道:“老莊主指法凌厲,勝過尋常凌空點穴功夫,敢問武兄,老莊主使得是何指法?”
武昭陽道:“是一陽指!”
張文通登時一驚,心道:想不到在此竟能見識一陽指。師父曾說過,靈鷲宮武學經典唯少少林易筋經、丐幫降龍十八掌和大理段氏的六脈神劍和一陽指。莫非武兄乃是段氏后人,隱姓埋名于此。忽又想到武家莊門聯,似有反元之志,心中更加確信無二,忙問道:“傳聞一陽指乃是大理段氏家傳武學,武兄可是段氏后人?”
武昭陽道:“一陽指確是大理段氏家傳武學,但我并非段氏后人。先祖乃是大理功極帝身邊近臣。后功極帝出家為僧,法號一燈,收先祖為徒,便傳下一陽指。”
朱文軒附和道:“我朱家先祖也是功極帝徒弟,與昭陽哥哥先祖乃是同門師兄弟。”
張文通道:“原來如此!”便又瞧向楊慕龍與武修文打斗。
陳若師在旁忽然咦了一聲,道:“為何老莊主會使我桃花島武功蘭花拂穴手呢?”
張文通忙轉頭問道:“莫不是武莊主也是你師父的同門師兄弟?”
陳若師搖頭道:“絕不可能,我師父是我師祖關門弟子,聽聞我眾師伯年紀足可以做我師父爺爺,若是能活到今日,沒有一百,也有九十,怎會似老莊主這般年紀。”
武昭陽搶道:“陳姑娘所識不假,我爺爺適才所使便是蘭花拂穴手!”
陳若師忙問道:“敢問老莊主的蘭花拂穴手乃是何人所教?”
武昭陽道:“聽聞是爺爺的師娘黃蓉女俠所教。”
陳若師心頭一愕,驚道:“黃蓉女俠?莫非老莊主的師父是北俠郭靖郭大俠?”
武昭陽道:“正是郭大俠。莫非陳姑娘認識太師祖?”武昭陽瞧陳若師年紀尚淺,郭靖戰死襄陽之時,陳若師不過兩三歲,怎會認識郭靖。問完此話,便知是廢話。
陳若師道:“武公子有所不知,我師出桃花島,師祖乃是黃蓉女俠之父。”
武昭陽聽后,細聲念道:“黃蓉女俠之父是你師祖,那黃蓉女俠便是你師父的師姐,黃蓉女俠就是你師伯。我爺爺的師娘是黃蓉女俠,那你與我爺爺便是同輩。我應稱呼你為……”如此細思,不禁滿臉尬色,瞧著陳若師,年紀與他相仿,若稱呼為師叔祖,也斷然叫不出口。
陳若師毫不在意這等輩分關系,心中卻思:想不到我與老莊主有這等關系。想必老莊主與師父相識,不知老莊主愿否瞧在師父面上,饒過楊大哥這節。
正欲上前阻止二人,忽聽得楊玉真喊道:“哥,你又使出這招。”
陳若師立時凝目瞧去,楊慕龍正趴伏在地,宛若青蛙作勢相撲,知他要使蛤蟆功。這蛤蟆功威力無窮,未到危急時刻,楊慕龍不會輕易使出。只因他敵不過武修文,故使出此招,欲殊死相搏,挽回顏面。楊玉真知他心意,登時驚慌,恐他又惹事端,故而大喊。
武修文瞧見楊慕龍招式,后背一涼,驚道:“蛤蟆功!想不到這世上,居然還有人會使蛤蟆功?”
楊玉真聽見武修文之言,心中一怔,暗思道:老莊主為何識得蛤蟆功!
又聽得武修文說道:“小子,快告訴我,是何人教你這門功夫?”
楊慕龍渾然不理,仍是咕咕作響,待武修文來攻。武修文又連問三聲,見他不答,急忙喝道:“得罪了!”說罷,食指中指并在一處,內功從指間使出。二人雖隔十數尺遠,但不偏不倚正中楊慕龍眉心,登時楊慕龍仰面大翻,瞬間破了楊慕龍的蛤蟆功。也幸得二人隔的遠,待指力至楊慕龍眉心,已如強弩之末,只能將其點倒,不能傷人。
武修文走近楊慕龍身前,蹲下身子追問道:“小子,快告訴我何人教你這門功夫?”
楊慕龍敗了這一場,臉面無光,竟耍起性子,伏地不起,沒有回應武修文。楊玉真在旁插道:“這門功夫是我爹教的!”
武修文疑道:“你爹?你爹與楊過是何關系?”
楊玉真道:“我爹便是楊過!”
武修文驚道:“你爹便是楊過?”不禁長嘆一口氣,續道:“三十年啦!想不到今日能讓我見到故人之子啊!”說罷,急忙扶起楊慕龍,道:“世侄,快快請起!剛才是我性急,誤傷世侄,我在此賠個不是!”武修文年逾六十,貴為山莊之主,竟向楊慕龍賠不是,令眾人驚奇萬分。
楊慕龍也是云里霧里,不知所云。武修文又急忙拉著楊慕龍,道:“世侄,快快隨我入屋。好好與我講講你爹媽近況如何?”說罷,將楊慕龍拉入外院客廳。眾人也隨著跟入,瞧個究竟。
眾人按主客之位坐下。楊慕龍瞧著武修文,臉色比初時見面和藹許多,心中打鼓,不知武修文到底為何變得如此之快,忙問道:“你剛才稱我為世侄,難道你認識我爹?”
武修文笑道:“我與你爹是老相識!細想起來,我跟楊大哥還做過半年師兄弟,五十多年前,我和楊大哥,還有我大哥拜北俠郭靖為師。當時年少不懂事,我和大哥一同欺侮楊大哥。有一次,把楊大哥逼急了,他便用蛤蟆功將我打成重傷!”
楊玉真在旁插道:“怪不得武叔叔對蛤蟆神功記憶深刻!”
武修文笑道:“虧了當年那一掌,使我對蛤蟆神功記憶猶新,因而世侄剛使出蛤蟆功,我便識出。否則,我錯打楊大哥的兒子,那便是恩將仇報,畜牲不如!”
楊玉真追問道:“武叔叔,后來我爹為何沒有與你再做師兄弟呢?”
武修文道:“那是因楊大哥把我打傷后,師父將楊大哥送至全真教學藝。聽聞楊大哥在全真教受盡委屈,轉投古墓派,認識龍姑娘。這龍姑娘應是你們的媽吧?”
楊氏兄妹點頭齊道:“不錯!”
楊慕龍問道:“為何適才您說錯打我,便是恩將仇報,畜牲不如!”
武修文道:“世侄有所不知,那時,我與大哥都喜歡師父的愛女小師妹,想娶她為妻。我倆因此大打出手。幸得楊大哥不計前嫌,騙我兄弟說師娘早將小師妹許配給他。我兄弟倆才和好如初,沒有因爭小師妹而反目成仇,反而各自尋到自己心愛之人。且楊大哥屢次救我兄弟和先父。此等大恩,無以為報。若我錯打他的孩兒,那不就是恩將仇報,畜牲不如嘛?”
楊慕龍點頭道:“道理如此。”
武修文問道:“還未問世侄、世侄女大名!”
“楊慕龍!”“楊玉真!”二人各自答道。
武修文又朝向張陳二人問道:“這位公子和姑娘不知如何稱呼,師出何門?”
陳若師拱手道:“老莊主,我叫陳若師,師出桃花島。家師乃是程英。”
張文通也拱手道:“我叫張文通,無門無派,陸無雙是我義母。”張文通見程英、楊過與武修文有舊,心想陸無雙可能與其也有交情,便報出陸無雙的大名,與武修文拉近關系。
武修文一聽,盡是故人之后,滿心歡喜,道:“想不到二位是程師叔和陸家妹子后人。”
陳若師喜道:“想不到老莊主果真認識我師父和陸姨!”
武修文道:“我不僅認識她倆,我家與他家還有些親緣。陸家妹子的大伯母乃是先父的義女。”說著,不禁想起孩提時代與程英、陸無雙在陸家莊玩耍場景。轉瞬間,已過五十余年,白發霜鬢,令人蹉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