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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情郎

張文通將朱洛夫婦喚進房中,對道:“小姐的病,老朽已知八九,現(xiàn)開一副方子,只需喝上三日,可保小姐藥到病除!”朱洛夫婦一聽,登時喜不自勝。

朱洛立即命婢子取來文房四寶,親為張文通磨墨驗筆。張文通寫了一副墮胎的方子,交予婢子,并囑咐勿泄露此方。朱洛又誤以為此方乃是獨家秘方,便想等張文通走后,賣了方子,賺個萬八千兩銀子。

朱琳瞧見朱洛面露喜色,道:“爹爹,我瞧這位老先生,醫(yī)術(shù)高明,醫(yī)好四娘和我的病。咱家應該重謝于他。我聽聞咱家在長興街有處藥鋪,不如將此贈與他。一來可讓他懸壺濟世,了他一樁心愿,二來日后咱家若是有人害病,可請他前來診治,也是方便!”

朱洛聽后,便知剛才張文通在房中向朱琳提及藥鋪之事,雖是朱琳代求,但要舍一家藥鋪,似剜了一塊心頭肉,仍是心痛。畢竟朱洛耍了數(shù)十年的心機,眼珠子骨碌一轉(zhuǎn),心中便有對策,對張文通道:“既然琳兒求我贈你一家藥鋪,我也不好拂了她的意。長興街的藥鋪,我贈與你,但房契必須擱在我這兒,另每月需付給我三十兩租錢。店中伙計,可以留給你,但這工錢,需由你來支付。至于店中藥物,除了藥柜里的藥留給你以外,倉庫里藥,我必須搬走。還有日后進藥,你需自己想辦法。另外日后我這六位夫人、八子一女三孫若是害了什么急癥重病,你須立刻到我府中,若慢了絲毫,我就得收回鋪子,如何?”

張文通心道:這豬玀富真是貪財吝嗇,贈一間鋪子便有這許多的條款事項,想必是令我知難而退。雖心中多有不滿,然張文通面不改色,道:“多謝員外慷慨!這房契、藥品、銀子諸事,老朽皆無異議。這伙計,老朽無錢,也雇不了,你還是留著吧。至于這瞧病一事,老朽都已經(jīng)是老朽了,精力大不如以前。若夫人公子小姐盡是些小病,你天天派人催老朽前來診斷,恐怕老朽堅持不到月余,便氣絕身亡咯。”

朱琳附和道:“爹爹,我瞧先生說的在理。他都這么大歲數(shù)了,不宜奔波勞累!”

朱洛道:“既然這樣,你每月初一、十五來我府上為我家十八口人,依次查驗身子!若是敢有所懈怠,我便收回鋪子,將你逐出杭州城!”

張文通暗覺較之前者,已是省心不少,也就同意。朱洛恐張文通日后反悔,便與張文通簽一個書面契約。張文通覺得沒有不妥,也就簽了。朱琳又求朱洛允張文通在朱府里住上幾日。等藥鋪轉(zhuǎn)讓之事一切妥當,張文通再搬去藥鋪。朱洛欣然答應,但張文通需交些食宿費用。張文通暗覺可氣,但恐朱洛多疑,也點頭應允。

又逾三日,交接藥鋪一事妥當,張文通搬進藥鋪。他先將藥鋪收拾整齊,又將原藏藥物的地窖改成密室。數(shù)月后,藥鋪重新開張,改名為寶善堂。而后數(shù)月,張文通除了初一、十五到朱府如約會診,白天扮成老郎中在藥鋪坐堂瞧病,晚上恢復容貌,在密室里修行武功。若不愿出診,就不易容,在勾欄瓦市、茶樓酒肆里聽書看戲,打聽趙昺的下落。幾經(jīng)打聽,有三種說法流傳最廣:一是當年陸秀夫抱著趙昺跳海而死;二是當年陸秀夫抱著是自己的兒子跳海而死,趙昺淪落民間,不知去向;三是當年趙昺在亂軍中被殺死。

趙昺的下落卻無人知曉,而張文通卻堅信著趙昺未死,因為他相信張世杰所說的那句話“圣上可能沒有死”。茫茫人海尋找趙昺,如同大海撈針。張文通深知若因?qū)ふ亿w昺而誤復宋大計,也是萬萬不能,便暗許十年尋回趙昺,若不能尋回,便去大都救出德祐帝趙隰。

某日,張文通前往靈隱寺,打聽趙昺下落。靈隱寺乃杭州一大名寺。南宋初期,靈隱寺居住一神僧,法號道濟,人稱濟公,傳聞濟公素好酒肉,且武功絕世,醫(yī)術(shù)高超,乃當世活佛。靈隱寺一直備受宋室皇族青睞,王公貴胄時而前來上香請愿。南宋滅亡后,許多太監(jiān)和南宋遺老遺少不愿出仕元朝,就在此出家。因而,張文通認為此處極易得知趙昺的確切下落。

張文通先往大殿里拜佛求愿,后問寺中沙彌,方丈在何處。沙彌以為張文通與方丈有故,便帶他去方丈的禪房。靈隱寺方丈的法號了因,原是南宋大理寺卿,后得罪賈似道,深感時政黑暗,看破紅塵,出家為僧。

張文通與了因禪師各施佛家禮法相見。了因?qū)枏埼耐ǖ拇诵衼硪狻?

張文通道:“晚輩有一事想求問方丈。”

“施主請講。”

張文通回頭瞅向門外,未見一人,又未聽見任何來往腳步聲,低聲道:“我曾聽聞方丈乃前朝大理寺卿,因觸怒權(quán)貴,憤世出家。”

了因出家?guī)资辏瑢λ资略缫汛髲卮笪颍m被重提往事,但卻無喜無怒,淡然處之,道:“施主所言何故?”

張文通道:“我聽聞大師雖已出家,但心系大宋。晚輩懇請大師誠摯相告,可知祥興帝的下落?”

張文通冒然試問,誤使了因乍覺他是蒙古密探,故意試探自己,察看自己是否對前宋存有舊情。了因雖出家為僧,但畢竟是漢人,素恨蒙古,旋即冷道:“老衲久不出山門,尚且不知天下是何人坐朝,怎會知道舊朝故主的去向?”

張文通一聽,便知了因?qū)ψ约盒拇娼鋫洌缓迷僮穯枺悦獍l(fā)生爭執(zhí),便道聲謝就離去了。張文通沿著僧房行走,回想適才尋問的過于莽撞,不禁嘆道:“日后若有機會再來致歉尋問。”

過不多時,張文通行至靈隱寺客房,忽聽得:“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張文通暗自稱奇,心道:佛門清凈之地,竟有人在此述相思之苦,想必是個多情浪子。我倒想見見此人。便聞聲走近出聲的客房。張文通敲了三下門。從里面走出一清秀書生,問道:“敢問公子何事敲門?”

張文通拱手道:“適才小弟聽見仁兄念詩,聞聲而來,想與仁兄談詩論賦!”

書生道:“既然如此,請公子入內(nèi)閑談!”

張文通進入客房,即道:“小弟姓張,上文下通,還未請教仁兄尊姓臺甫。”

書生道:“小生姓劉表字汝恒。”

張文通笑道:“適才聽劉兄所念乃是男女相思之詞。斗膽問一句,劉兄近日是否為情所傷?”

劉汝恒點頭嗯了一聲,道:“張兄所言極是!小生近日確實為情所傷。適才讀到李太白的《秋風詞》,心有所感,便無意將那兩句詩讀了出來!只是我的情緣已了,念這兩句詩,只是聊以自慰罷了!”

張文通道:“劉兄雖說情緣終了,但又念詩以述相思之苦,足見情愫未了。其中實情,不知能否告訴小弟,看小弟是否能助你?”

劉汝恒道:“承蒙張兄關(guān)心,我便與你說道。小生本是溫州人氏,十數(shù)年前蒙古人大舉南下,占杭州,下溫州。為避戰(zhàn)禍,我舉家遷至在此。不到一年,家父病故,只留下家母與我。時下小生年僅十二歲,家無分畝薄田,僅靠家母織線賣布,維持家用。家母為了我能飽讀詩書,便送我來靈隱寺做雜,閑來時可去寺中藏經(jīng)閣閱書。此處藏經(jīng)閣不僅遍藏釋家宗卷,還有儒道經(jīng)典。我在此處呆了十年。在半年前,我在此巧遇杭州城北朱家三小姐朱琳。”

張文通心中一震,面露驚色,思道:眼前這人莫非就是朱琳小姐的情郎?

劉汝恒見張文通面色有異,問道:“張兄難道認識朱三小姐?”

張文通緩過神,哦了一聲,道:“認識,有幾面之緣!”

劉汝恒沒有生疑,續(xù)道:“那我繼續(xù)說我與琳妹之事!我與琳妹一見鐘情。我倆相談甚歡,后互生情愫,某日,便在此間行了周公之禮。自此她一直未來過靈隱寺。”

張文通問道:“那劉兄就未去找過朱小姐嗎?”

劉汝恒嘆道:“找?上何處去找?她家?像我這樣的人,恐怕還未進她家大門,便被打個半死!”

張文通仔細打量劉汝恒,麻葛粗布,身無完衣,明眼人都知此人一貧如洗。張文通道:“難道劉兄不想再續(xù)前緣嗎?”

劉汝恒道:“想又怎的?可人須服天命啊!我與她今生無緣啊!”

張文通一聽,立時譏道:“劉兄在此間做個逍遙天子,倒苦煞了朱三小姐了!”

劉汝恒一聽是朱琳的消息,連忙問道:“琳妹最近怎么了?”

張文通款款地道:“也沒什么,只是天天挺著大肚子,被人冷嘲熱罵罷了!”

劉汝恒驚得目瞪口呆,不太相信朱琳居然會懷上他的孩子,急切抓住張文通的手臂,問道:“琳妹懷孕了?”

數(shù)月前,朱琳因與劉汝恒共赴巫山而懷孕,但悖于世俗禮教,在兩三月前央求張文通用藥流掉。張文通想借用孩子之事去刺激劉汝恒尋回朱琳。

張文通道:“不錯,算起來,她現(xiàn)有四五個月的身孕了。”

劉汝恒猛地拍一下大腿,嘆道:“琳妹為何這么傻。她不能要這個孩子。若要了,會害了她一輩子!”

張文通又是冷道:“劉兄,可不是孩子害了她,而是你害了她。你難道不想為她做些事情嘛?”

劉汝恒搖頭道:“我還能為她做何事?娶她,我愿意,她爹媽肯嗎?”

張文通笑道:“既然劉兄愿娶朱小姐,那便行了。小弟倒可以幫你們!”

劉汝恒急問道:“怎么幫?”

張文通胸有成竹地道:“小弟自由安排!”

劉汝恒深深一揖,道:“張兄若能幫助小生,小生愿為牛馬!”

張文通攙起劉汝恒,道:“劉兄折煞小弟了,快快請起。過幾日,我去朱府,與朱三小姐說道此事。但還需劉兄一件信物作為憑證。”

劉汝恒從袖中掏出一根金釵,遞與張文通,道:“這金釵是琳妹當初給我的定情信物。張兄給她看,她自然清楚。”

張文通接過金釵,道:“此事定給劉兄辦妥。”劉汝恒又道了幾聲謝。張劉二人又說了一些閑話。日過申時,張文通起身離去,劉汝恒又拜謝張文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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