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君衡大醉了一場,醒時已經過了正午,穿上衣服拎著刀,就出門到了隔壁,發現大哥不在房間里。
宇文君衡四處找尋不見,便攔下個賒刀門弟子問道“兄弟,見到我大哥李成了?”
“李少俠在后山處,在觀我賒刀門徒練刀。”
“多謝。”宇文君衡言罷便前往后山,果然看到兄長站在山腰的石臺上,扶著欄桿往下看。
宇文君衡上前湊近:“大哥真要幫這些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宇文君成目不斜視的就看著他們操練,淡淡回道“不是幫他們,而是借刀殺人。唐門看似行善,對百姓很好,實則是收買人心,甚至連蜀州的刺史都只認唐令,不奉圣旨了,唐家向來藐視朝廷,這等肉中刺,早晚要拔,況且,剛好借仇煞羅這把好刀,來對付唐門的那位。”
宇文君衡拳掌一撞“不過大哥,這些個貪官污吏,我看他們就是只認銀子,等回去了,我要給父皇上道折子,派我為欽差巡查天下官吏,有貪贓枉法的,斬首不留!”
宇文君成聞言只是一笑,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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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鐵密室中,七盞幽冥燈映得仇煞羅面上如同鬼紋浮動。
彼岸雙掌貼其督脈,三名親傳弟子分按三焦要穴,四股陰寒真氣如毒蛇入竅。
仇煞羅右胸上的傷疤肉眼可見的愈合,四人同時收功,仇煞羅深深呼出一口氣。
“傷雖然好了,不過我的功力只恢復了八成左右。”
彼岸起身說道“門主,您尚未恢復,既如此,報仇之事,是不是從長…”
話音未落,但見鬼頭索魂刀劈碎石案“傳血刀令!七十二分舵齊聚蜀山唐門!另外傳告江湖,此乃賒刀門與唐門私仇,無論哪門哪派插手,我仇煞羅,必讓他滿門盡懸賒命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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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中,唐門
梨花廳內,唐清瑜跪在“仁義千秋”的匾額之下。唐門老家主唐紫檀杖頓地,“啪!”
震碎三塊漢白玉地磚,唐宸海銀須無風自動。
“你這蠢材!搭上我唐門十余名高手的性命,就拿回來這幾把破刀?”
唐宸海憤怒的將黃泉和冥河生前所用的刀狠狠地扔在地上。
老者聲如沉鐘,壓得唐清瑜大氣都不敢喘,跪在一旁的唐清航更是把頭死死的叩在地上一動都不敢動。
“兒子也沒想到,中途竟然出來兩個毛頭小子敢和唐門作對,尤其那個叫李成的,一劍就破了唐門殺陣,甚是了得。”
唐宸海聽得更加惱怒,一腳踹翻了唐清瑜唐清瑜連忙又爬了起來,跪在父親面前磕頭磕到額頭出血“兒無能,請父親息怒。”
珠簾忽響,唐清婳翩然而入。月華錦裁作的留仙裙上有蜀繡青竹,腕間九轉玲瓏鐲竟不聞聲響。眉似遠山含黛,眸如寒潭映月,生的冰肌玉骨,臉上露出笑意卻又令人如沐春風。
“父親切勿動怒,別氣壞了身子。”
清音蕩開滿室威壓,唐清婳素手執壺倒了一杯茶水敬給父親。
“女兒已了解事情經過,此事大哥所謀很是周全,時機把握的也恰到好處,只是途中變數,也確實令人難料,而且仇煞羅此次死里逃生,必不會善罷甘休,我們也要早做應對才是。”
唐宸海接過茶杯,緩緩坐下,手捻蓋碗輕撥了撥茶水,抿下一口,胸中怒氣也消散許多。
唐清瑜見狀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連忙說道“父親,父親,再給兒子一次機會,此次必給父親獻上仇煞羅的狗頭。”
唐宸海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起來吧,這次看在你妹妹的面上姑且饒過你,下次再犯,家法伺候。”
“多謝父親,多謝。”
唐清航起身扶起兄長,開口道“父親,賒刀門兇名在外,只怕是,沒人敢助我們唐門。”
唐宸海冷哼一聲“就算官府,也未必敢觸這個霉頭,不過哪怕就我唐門一家之力,也不懼他賒刀門。”
唐清婳開口道“父親,此時我們應當先下手為強,先把蜀中的賒刀門三個分舵滅掉。”
唐宸海暗自想了想,開口道“清瑜,那賒刀門三個分舵一共不過兩百余人,給你個機會,和你三弟一起,剿滅了他們。”
“是,父親。”
唐宸海點了點頭“先把傷處理好,下去吧。”
唐清瑜聞言便告退離開,唐清航扶著大哥一同出去。
“父親,可仇煞羅的武功太過高強,就連陸長淵對上他也是艱難取勝,若他殺到蜀山,何人能擋之?”
唐宸海說道“女兒不必擔憂,不過,你今日起持我家主令,召集所有在外的唐家族人,并且要多招募人手,散盡家財也在所不惜,賒刀門的底蘊深不可測,切不可大意。”說著,便將懷中的唐字玉令遞給唐清婳。
唐清婳接過令來,小心收好。“父親放心,女兒一定辦好此事。”
唐宸海略一點頭,便起身往外走,唐清婳見父親出門,也并未多言,只是發現父親的表情有些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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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唐宸海獨自進到蜀山后山,蜀山五峰漸次吞沒于青溟,唯剩洗劍池畔古松虬枝挑著半片月輪,松針隨風而窣窣動擺。
夜霧籠罩,唐宸海持扇一揮,山腰云海忽裂,露出唐門星槎塔琉璃頂。八百銅鈴響起聲波蕩開時,驚起棲在塔上的群鳥。
唐宸海步至星槎塔飛檐下,跪在門前“唐門第十五代家主唐宸海,求見老祖。”
話音一落,緊閉的大門轟然打開,一道聲音似陳年雪浪紙徐徐展開。
“上來。”
唐宸海起身,邁步走進塔中的剎那,銅銹味混著殘頁紛飛,仔細辨認能分辨得出,乃是劍譜殘頁。
塔內不覺有生機,平整的青磚地卻一粒塵埃都沒有,像是常常有人打掃一般。
螺旋樓梯以銅木混建,唐宸海一步一步上至十八層塔頂,只見一白發老者身著青袍,盤腿端坐一張木臺之上。
正是五十年前威震江湖的蜀山劍神唐翊鴻,如今已經活了一百二十歲。
此人一生酷愛練劍,十五歲時劍道大成,二十余歲時唐門同輩之中就無人是其對手。
不過他對唐門家主的位置毫無興趣,只是喜歡同族之中的女子。
當時的家主怕此不倫之事傳揚出去,有心拒絕,又懼其可怖武力,就在后山起建一座星槎塔,并于每層都放置一名唐家庶女,名為劍侍,供唐翊鴻享樂。
三十歲的唐翊鴻則是帶著整整兩大箱的劍譜,就此住進了星槎塔。
因唐翊鴻的武功過于高強,與其交合的女子撐不過七年就會身亡,唐家人對此,一直是敢怒而不敢言。
唐翊鴻七十歲那一年,蜀中另一大門派夜幫,本與唐門分庭杭禮,夜幫聯合蜀中其他小門派攻上蜀山,唐門面臨滅門之禍。
唐家家主戰死在山門前,眼看夜幫眾人要殺進唐家。
唐翊鴻自天上御劍而來,一劍開天,一劍滅地,只出兩劍便將來攻唐門之人殺了個干凈。
這兩劍之威,威震江湖,唐翊鴻便由此得了蜀山劍神之名。
而后唐翊鴻率唐門中人屠滅夜家滿門,大小幫派一掃而凈,自此,唐門獨攬蜀中第一門派,也是唯一門派。
“后生,你來此見老夫,想必是門中出了大事,說吧。”
唐翊鴻并未睜眼,不過話語之間所含的威壓,已經壓的唐宸海喘不過氣。
唐宸海低下頭輕言說道“是,不瞞老祖,這些年來,賒刀門徒殺我唐門族人四十七人,晚輩本想借陸長淵與仇煞羅相斗之機,派去小兒除去仇煞羅,不想卻有人攪局,救走了仇煞羅,賒刀門必不會善罷甘休,可仇煞羅的刀法堪稱當世第一,我唐門之中無一人是其對手,懇請老祖出手。”
說罷,唐宸海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個頭。
唐翊鴻聞言只點了點頭“你起來吧,唐門有難,老夫必不會袖手旁觀,只不過…”
唐宸海把頭死死的叩在地上,額角流下一滴冷汗,聲音稍微有些顫抖“老祖有何需要,晚輩一定竭力滿足。”
唐翊鴻緩緩睜開眼“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聽新來的劍侍說,你有個女兒生的國色天香,她有福氣,可至十八層伺候老夫。”
唐宸海聞言睜大了雙眼。
“老…老祖,小女能伺候您,著實是她的造化…”
唐宸海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硬生生擠出來的一般。
唐翊鴻見唐宸海答應了,心里自是欣喜,只是面上依舊猶如古井,絲毫不起波瀾。
“嗯,你且回去,賒刀門之事,老夫自有打算。”
唐宸海行了一禮,便告退離開。
天剛蒙蒙亮,唐宸海已然不知是如何從后山回到家里的。
唐宸海的夫人賈氏見到丈夫連忙問道“夜里你都不在家,你去哪了?臉色怎么這么難看。”
唐宸海重重的打了個唉聲。
“我身為家主,我無能啊,我連咱們的女兒,可能都要保不住了。”
賈氏夫人平日里對這個女兒最為疼愛,聞言便是一驚。
“什么!你待怎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