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櫻井水月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她懷抱著抱枕,那只呆萌的小怪獸躺在她手邊。電視的聲音很吵,她卻很害怕。
桌子上的玻璃杯開始搖晃,噠噠聲瞬間在房間里四起。陳列臺上的白瓷花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地震了!這是小女孩的第一反應!
緊接著,她抓起小怪獸玩具飛跑出去。櫻井水月搖晃著奔跑,這一刻,她反而感覺自己的家相對于自己弱小的身軀來說,有些太大了。
女孩踉踉蹌蹌地跑到房子外面,大門口白色的燈光刺疼她的眼睛。隨著整個世界而晃動不安的燈光中穩穩地站著一個人影:“櫻井水月嗎?你的安辛澤哥哥讓我來接你,他說你認識我!”
凌晨四點一刻,安辛澤沖散人群,推開保安,狂奔著跑向機場出口。
烏云覆蓋著整座城市,原本黑暗的夜空沉下來,親吻著地面。冷風吹拂著街道,發出不合季節的嗚嗚聲,樹枝在風中搖曳著。
機場出口前的空地上,一輛銀白色卡雷拉GT停在畫著黃叉的空地上——這里被標明是禁停區。車旁邊一個中年男人抽著煙,被一大群保安圍著,雙方爭執不下。
男孩甩著手臂,大步沖過安檢口,三名保安被他撞倒。
卡雷拉發動機怠速轉動,男孩拉開車門坐進去。旋即銀色的超跑炮彈般彈出機場前的馬路,怒吼著撕裂整座城的寧靜,聲音撕心裂肺!
那個抽煙的男人在保安的叫嚷聲中被按倒在地下,帶進審訊室。
凌晨五點,狩人官“龍騎”帶著一干副手登上西山的山頂,從高處眺望著整座城市。黑色的鋼鐵都市在寒風中屹立著,仿佛是永遠也不會倒下的巨人。城市東邊的天際線被染紅,但在烏云的遮蔽下,又暗淡下去。
巨大的鐵架被組裝起來,那些叫不上名字的金屬部件張開,細小的針頭在金屬部件末端閃爍著寒光。橡皮導管一直從鐵架的下面接通到一輛廂式小貨車里。
鐵架上那些用昂貴的小牛皮制作的束縛帶無力地下垂著,等待著誰被捆綁上來。
“狩人官先生,開始嗎?”一名副手問。
“急什么。我們住在島國,沒有什么機會欣賞到內陸的日出,能這樣欣賞日出的機會不可多得?!贬魅斯俦持郑驹谏巾數膽已逻吷?,冷風從懸崖下邊卷上來,吹動他黑色的西裝邊角,吹動他黑色的頭發。
安齊麟在疼痛中睜開雙眼,目光所及之處一片慘白。
一個人影出現在他模糊的視線里:“臭小子,下手真重!”他虛弱地笑罵了一句,又昏死過去。
那個人影招手,兩名醫生模樣的人圍上來,輕手輕腳地拆解著射入安齊麟肩部的鉤爪。
人影又走到小女孩跟前:“要不要吃巧克力?”不知道他從哪摸出來一盒費列羅巧克力,和小女孩并排坐在一起,拆開盒子自顧自地吃著。
女孩輕輕搖頭,目光呆滯地盯著前方,小手指不停地擺弄著手里的怪獸玩具。
安辛澤恨不得踩斷卡雷拉的油門踏板,平時那貼地飛行的速度在這一刻竟然如此之慢。
黑色的火在安辛澤的眼睛里熊熊燃燒。
一個多小時里,卡雷拉GT嘶吼著穿過市中心,現在已經進入西郊。
清晨漸漸逼近,路上的車慢慢多了起來,有時排不到第一位的話,就不得不停車等紅燈——之前他已經闖過七八個紅燈了。
他知道,那個叫蘇晨曦的女孩比任何時候都需要他。他可以自己去死,但是這個女孩,一定要好好地活著!
安辛澤不斷地提醒自己,用憤怒和焦急中僅剩的一絲理智壓抑著自己。只有這樣,他才能夠堅持到現在;也只有這樣,他才能行走在崩潰的邊緣而不失足墜落進崩潰的深淵里。
安辛澤的手機響了。在駕駛模式下,手機自動播報功能開啟,手機里傳來好聽的女聲:“尊敬的‘布都御魂’,我是‘龍騎’。溫馨提示:距離裝置啟動還有半個小時,我等著你的光臨!祝你好運!”
安辛澤從儀表盤的空當中拿起手機,甩手扔出窗外:“滾?。?!”他的聲音撕裂,咆哮著。手機在風中落地,各種零件散落出來,看著曾經的主人飛奔著離去。
天空越來越亮,烏云也越來越低?;疑脑粕w過太陽的光芒,把整座城市重新籠罩在黑暗中。詭異的風卷起路上的塵土,偶爾有沙石在空中碰撞,寧靜的黎明從這時起就早早地被打破。
5點35分。
狩人官的視線從東方天邊移開,轉過身:“把那個女孩弄出來。”
他的副手們從另一輛豪華轎車里把蘇晨曦抬出來,過量的麻醉劑讓她失去意識。女孩身上穿著單薄的裙子,紫色的裙擺在冷風中劇烈地擺動著,白玉般的小腿暴露在空氣中,秋風拍打在腿面上。
幾名副手把蘇晨曦抬著放在金屬架上,女孩嬌好的身軀平躺在上面,顯得突兀。這么看去,整個支架變得骯臟不堪。束縛帶繞過女孩細嫩的手腕和腳腕,卡扣鎖死,把女孩牢牢地固定在平臺上。
5點40分。
安辛澤的卡雷拉GT進入山區,幾近爆缸的發動機艱難地呼吸著,把源源不斷的動力傳輸到四條輪胎上。
秋葉散落在山路上,銀色的箭拉著長音閃過。落葉被氣流卷起來,漫天飛舞。峭壁上生長著的樹迎合著狂躁的氣流,更多的葉子從樹枝上旋轉著飛舞著落下。
安辛澤坐在車里,目光看著前方延綿不絕的山路。這條山路他再熟悉不過了,但是他開的很小心。換擋撥片在他手指間來回跳動,他控制著油門、剎車、方向、檔位。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只有速度還是不如人意,如果可以再快一些!
5點45分。
安辛澤駛過自己家門口,刺眼的紅色鐵門緊閉,在山中孤零零地站著。
他已經好幾個月沒有回家了,此刻他就在家門口,卻只能繼續狂奔,上面的路還有很長。
山路上,只有銀白色的跑車斬斷一個又一個彎道;山谷中,只有唯一的引擎聲咆哮著反抗深山里應有的寧靜。
黑色的刀袋里是那些熟悉的刀,此刻正斜靠在副駕駛座上。安辛澤知道,一會他就會用這些刀斬斷狩人官的脖子,蘇晨曦會坐在副駕駛上香甜地睡著,他自己開著車下山,把女孩送回家去。
5點50分。
廂式貨車里的小型加壓泵開始工作,瑰紅色的液體被壓入透明的橡膠導管里,導管那一端是可怖的針頭。
女孩依然安靜地躺在金屬架上面,原本紅撲撲的臉蛋在寒風中凍得發白,隨風擺動的長發抽打在臉上,毫無知覺。
副手們上前來檢查注射裝置,把帶有紅色啟動按鈕的控制器交到狩人官手中。
狩人官依舊面無表情地站在懸崖邊上,絲毫不為自己即將復仇成功而感到高興。
5點55分。
卡雷拉GT的聲音已經飄蕩在山頂上了。還有最后一個發卡彎!攻克這個彎道,剩下的是一條長驅直入的大直道,卡雷拉將會在那條直道上飆到極速。
安辛澤有些興奮,因為時間雖然不充裕但是也足夠了,他平時從發卡彎到山頂只需要兩分鐘。在這條跑過無數遍的山路上,他曾不斷刷新著自己的圈時記錄。
那個向右上山的發卡彎快速逼近!
這幾天都沒有下雨,地面很干,完全可以漂移過彎。
安辛澤控制著車身靠緊內道的山體,他努力平復著自己躁動地內心。
輪胎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嗆人的煙霧升起來,被橫擺出去的車尾打散。車頭貼著右邊的山體,整輛車在彎心橫著擺過去。完美!
不!有什么不對勁!
凸面鏡!位于路旁懸崖邊上的凸面鏡不見了!安辛澤看不到發卡彎那邊,被山體遮蓋住的路!
但是卡雷拉GT依然橫著車身擺出完美的弧線!
三輛黑色的奧迪橫在路中間,完全封死了山路!
汽車的鐵皮撞擊、摩擦,發出的聲音令人牙酸。
卡雷拉失控,重重地撞在靠近懸崖外側的奧迪上。黑色的奧迪A7和銀白色的卡雷拉GT,擁抱著,交纏著,沿著懸崖翻滾下去。
6點整!
太陽的光輝在一瞬間刺破烏云,隨即便不見蹤影。
怒吼的狂風仿佛是在頌唱,那是一曲悲涼的贊歌。一曲結束,連風也發出嘆息聲來。
昏暗的山頂上,狩人官“龍騎”終于還是按下那只紅色的按鈕……
細長的針頭緩慢刺破女孩白嫩的皮膚,數十支針頭向蘇晨曦的身體里注入那詭異的、妖嬈的瑰紅色。
與此同時,狩人官按下另一只手中的手機按鈕,短信發送成功的提示音清脆又刺耳:“你終究還是來晚了!”
安辛澤的手機再也不會響起悅耳的短音鈴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