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概有四五十歲了，保養得很得體，但是眼角卻有細紋，眼神也是中年人的平淡。她身前的名牌上印著“曹安賢”。

她導的電影多次入圍百花獎，經常斬獲最佳男女主演和最佳配樂等等獎項，其中一部電影還刷新了國內最高票房的記錄。

絕對是事業如日中天的女強人。

剩下的兩個人也都不可小覷，全部是影界高端人才。

“……”只是簽約而已啊。華東娛樂也太重視新人的質量了吧。

簡單的自我介紹后，幾位評審點了點頭，一個男人致意她可以開始表演了。

“去選個題目。”他指了指一旁的黑色箱子。

凌瀟瀟從里面掏出了一個紙條——復演《南京回憶》沈念珠在地下防空洞的表演。

她知道前幾個應聘者郁悶的根源了。要是涉獵不夠廣泛，連自己要演什么都不知道。這部片子票房并不好，當時觀影者的評價是“淺薄”“三觀不正”“無視發掘人物內心”之類的。

墻壁上的壁掛電視播送著她要出演的那一段情節。足足五分鐘。然后打出了她要講的臺詞。

曹安賢說：“你醞釀一下，準備表演。我們可以隨時打斷。”神情有些不耐。

凌瀟瀟又鞠了一躬。

然后，當抬起眼的那一剎那，一切都變了。

沈念珠無助的蜷縮在冰冷潮濕的墻角，雙眼空洞地盯著驚魂未定的人們。在她進入防空洞前，親眼看到侵略者對她的好友做了禽獸不如的事。

這幕戲是一個男人遞給她一塊餅子后她的長篇獨白。

“為什么會這樣？”沈念珠的眼睛里流露著麻木和絕望，“我們到底犯了什么錯……上天要這樣懲戒我們？”

她的喉嚨仿佛被堵住，嗓音沙啞而尖利：“我的好朋友，她一直想當個音樂老師，我們在教堂的時候，她還摸了那架鋼琴，琴上全是塵土，還有斑斑的血跡……不知道是誰的血，也許是牧師的——”

聲音愈來愈啞，干澀的幾乎講不下去。

她的面容透露著灰敗之色，逐漸的，聲音從顫抖變成了鎮定，仿佛在說著一件很普通的事。

幾位評審有些吃驚。

凌瀟瀟對這段戲的刻畫做了很大改動。原作的歇斯底里和驚魂未定被改成了麻木的平靜。

但是她的語言像根弓弦似的，揪著所有人的心，幾乎喘不過氣來。

壓抑而沉重。

感情的宣泄變成了感情的內斂，但這內斂是深沉的湖海，蘊藏著驚濤駭浪。凌瀟瀟幾乎完全舍棄了肢體語言，把重心投入在面部表情和語氣上。

相當大膽的改動。但是沈念珠一下子就從數千個類似的形象中鮮明起來。

可怕的臺詞功底和感染力。

曹安賢有些懷疑，凌瀟瀟真的不是科班出身？真的是沒拍過一場戲？

那她——天賦絕佳，前途無量。

他們誰也沒有出聲打斷，讓凌瀟瀟說完最后一句臺詞。

凌瀟瀟從地上站起來，再次微微鞠躬：“謝謝老師。”

清脆淡定的女聲一下子就把沉浸其中的三人拉回了現實世界。

他們看向沈念珠……不，是凌瀟瀟。

曹安賢遲疑了良久，最終說：“……你的表演幾乎無可指摘。回去等通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