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 萬里封侯
- 北陶
- 3271字
- 2018-04-21 20:55:00
越云起身,輕輕拍了拍她的肩。白璧胡亂在臉上抹了一把,哽咽卻止不住。她低聲道:“哪里就這么巧了?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我只能想到哥哥。”
“你見過他了,”越云道,“他說什么了?”
白璧搖搖頭,別過臉不去看他,啞聲道:“他似乎心智不全……見到我只叫我姐姐。”
越云似乎也被這句話驚到了,一時間什么也沒能說出來。對他來說,老友唯一的兒子可能還在世固然令人激動,可是這個兒子如今變成了如此模樣,這樣無疑又是一種打擊。越云端詳著她的神色,覺得白璧的態度有些不對勁,不由問道:“你怎么看這件事?”
白璧似乎笑了笑,又似乎沒笑,臉上慢慢扯出一個表情來,低聲道:“我不知道怎么看他……是敵人,還是哥哥。我在刺殺韃靼王的時候還沒遇到霍二爺,那時候我武功遠不是他的對手,但是那次他沒殺我。但我后來又在西川遇到了‘柳纏絲’,他們也是云眾的人……我不知道,究竟他到底算什么?”
“阿璧,”越云輕輕抬了抬手,看著她,似乎想像她小時候一樣輕輕摸一把她,但一看到白璧的臉,突然就記起了她的年紀,還是把手放了下去,頓了頓,把手放了下去,輕聲道:“阿璧,你不是小孩子了。你做什么,你想什么,對你此時來說,都是對的。”
“即使你日后真的后悔了,那你現在也是對的。你不必愧疚,不必懷疑,甚至不必擔憂。你要知道,你沒錯。你不必問我,你應該如何看‘衛襲’,也不必擔憂你做錯了,只要你不逃避這最終的后果,就沒什么不對的。”
白璧懂了。
衛襲是誰其實本來就不重要。重要的是白璧的態度。白璧將他視為兄長,那他就是白滄玦;白璧不將他視為兄長,那他就是衛襲。白璧是所有人都承認的白家的后人,其他所有人想要回歸白家,必須要經過白璧的認同。
就像白璧始終認同紀行之,那紀行之就始終與白家緊密相連。所有人相信他是白立衡的弟子,不是因為他自身,而是因為白璧。
這是白璧最大的武器,是她手中最重要的一張盾。她伏在通向白家往事的必經之路上,守護著沉痛的歲月,把著最后的一道關卡。只要她還在,白家就在。
白璧覺得,越云最神奇的地方在于,他總是能穿越所有的現實里的迷霧,看透現實,超越此刻。他明明身在局中,甚至處于風暴中央,但他的目光清晰堅定,始終指向被層層掩蓋的真相。對白璧如此,對對弈者亦是如此。
就像他所說的,“我們都是棋子”,落子無悔者是誰,頻頻悔棋者又是誰?對弈的雙方又究竟是誰?為什么這個人會將白璧與紀行之留下來,為什么這個人又將衛襲放在白璧眼前,他究竟想做什么?
現在,白璧甚至都開始懷疑,從邵劍誠出現的那一刻起,是不是她就已經又一次落進了他設計好的陷阱。她以為偶然發現的線索,是不是他特意告訴她的?
越云看著她不斷變換的神色,扯了扯嘴角,剛要說什么,就見越俞和匆匆走進來,臉上神色有幾分莫名,道:“爹,千機山莊霍尋玉來了。”
越云不解道:“千機山莊來的信不是說明日上午到的嗎?”
越俞和臉上似乎都有幾分尷尬了,瞥了一眼白璧,哭笑不得道:“他不是為了這次武林大會來的……他說當年越家刀與關山刀齊名,他領教了關山刀,自然也要來領教一番越家刀。”
天哪,白璧眼睛都瞪大了,驚道:“他是這么說的?”
越俞和點了點頭。
不得不說,這孩子真的算得上膽大包天了。白璧都以為他在自己這里撞了南墻,不說立馬就回頭吧,多多少少也會有些反思吧?可看他和自己這前后腳來的架勢,什么反思、悔悟,統統沒有。他是覺得自己在關山刀手下吃了虧,若能在越家刀手下占點便宜,就能有點面子了嗎?
也不想想,且不說白璧的關山刀究竟有沒有達到當年白元昆或者白立衡的境界,越云可是實實在在的老前輩了啊,他連白璧都比不過,如何能比得上越云呢?
可是白璧看了一眼越云,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
越云是何等身份,如何能親自下場和一個毛頭小子比試?傳出去,是勝是負都不好看。勝了,是以大欺小,輸了,是枉負盛名。就是越云的長子。已經年近不惑的越俞和和他動手,都要擔上一樣的名聲。可照越云的意思,越家莊這些更小一輩中并無太高資質的孩子,同樣年齡下,越家莊定然要吃虧。
怪不得越俞和會露出這副表情。
越云都這一把年紀了,經的事多了去了,對這樣的挑釁不以為怪,反倒是輕輕笑了笑,轉頭看向白璧道:“阿璧,我聽說昨日一下午,你看了一下午的刀譜,現在對越家刀熟不熟?”
白璧眼角抽了抽,道:“越叔叔,你也知道,我是看了一下午,壓根就沒動手試過。”
她看的時候固然一招一式會在腦海中慢慢演習一遍,但畢竟沒有真的上過手,實在沒有底氣敢在霍尋玉面前露這個怯。畢竟霍尋玉除了自視甚高目中無人以外,在武功上,天分加上努力,他確實不錯。
白璧有把握以關山刀贏了他,可沒把握能以越家刀贏了他。
越云笑瞇瞇道:“都是有名的天才嘛,試一試又不丟人。萬一能贏了呢?”
白璧看著他:“逗我呢?”
“總不能讓你大師兄去,雖然是一個輩分的,傳出去可就成欺負人了,”越云對她稱呼越俞和時總是一口一個“大師兄”,不知道是真的把白璧當成弟子來看,還是因為越俞和本身就是越家莊的大師兄,總會對白璧也是一口一個“大師兄”地稱呼。越云看著白璧猶豫的眼神,又補充道:“雖然當年拜師禮未成,但你也接了越家刀的刀譜,總算是我半個弟子吧。眼下師門遇到了難關,你還能袖手旁觀不成?”
白璧輕哼一聲,看著他花言巧語地糊弄人,道:“你自己想打霍尋玉的臉,又不好意思放下老前輩的臉面,就騙我去,我就那么好糊弄?”
聞言,越云還不見如何呢,越俞和先一臉尷尬,看了一眼越云,道:“不如我去應付一下……”
越俞和資質雖是一般,但他多年勤學苦練,所成亦不算小。就是白璧看著,區區霍尋玉也不是他的對手。但話說回來,越俞和年近不惑,他是越云的大弟子,而霍尋玉卻是霍東震的關門小弟子,雖是一個輩分,贏了是越俞和勝之不武,輸了就是越家刀不如他們千機山莊。
越俞和訥訥道:“若是小宸師弟在就好了……”
越俞宸是他的師弟,年紀不大,功夫也不錯。本來由他迎戰是最合適不過的了,偏偏此時他并不在莊中。越云這才把主意打到了白璧頭上。按照入門前后來說,白璧也算師姐了,但她在昨天才剛剛碰到越家刀……這前后就很值得商榷了。
白璧想了想,道:“要我再收拾一遍霍尋玉沒問題,但越叔叔,”她笑瞇瞇地看著越云,“萬一我急了,用的不是越家刀,您可別怨我。”
越云幫了她不少忙,再說,霍尋玉已經在她手心里撞過一次了,不怕再來一次。無論是否是越家刀,她還不至于輸給一個毛頭小子。
白璧就提著刀出去了。
不過這次霍尋玉竟然不是一個人來的,他身邊還站著一個年紀不輕的中年男人。那人雖然其貌不揚,站在那里似乎并沒有什么存在感。但他就站在那里,白璧卻還是從他身上感受到了威脅。
相較于初出茅廬年輕氣盛的少年郎霍尋玉,這個人氣度穩重,一舉一動都沉穩有力,眼神堅定有神,看起來是他站在霍尋玉身邊,但白璧卻隱隱覺得,這個人身份絕非簡簡單單的一個侍從。他和白璧的目光一接觸,他輕輕點了點頭,便移開了目光。白璧目光微冷,看了眼越俞和。
霍尋玉這樣的年輕人,越云自然不必親自出來接待。就是越俞和親自出來,也是給足了千機山莊的面子,但他實在不善應變,全副注意力都放在霍尋玉身上,并為注意到這個中年男人。反倒是霍尋玉,自從白璧一出現,臉色就異常精彩。又見她始終盯著他身后的中年男人,反倒對他不屑一顧的樣子,頓時令他覺得臉上不太好看了,輕哼一聲,道:“白姑娘和武叔倒是一見如故啊。”
白璧微微挑了挑眉,轉頭看向那個叫“武叔”的男人。
武叔的面上也是很精彩了。霍尋玉的腦子大概被他扔到了千機山莊,自從這一路越走越順利之后,霍尋玉自視就越來越高了,對他雖然還維持著表面上的尊敬,心里也未必真的把他當回事。武叔心里嘆了口氣,上前半步,道:“小公子言出無狀,白姑娘休怪。在下武原,不過千機山莊下人罷了,不足為白姑娘所識。”
千機山莊的普通的下人能這么厲害?白璧可不相信。要么是千機山莊家底實在深厚,要么就是,恐怕這位才是正主呢,霍尋玉天才少年之名不過是個幌子,別人拿著這面連大旗招搖撞騙,就連正主可能都沒意識到自己不過是個招牌罷了。
也是,以霍尋玉這一路的表現,若說老謀深算的霍東震會將千機山莊交付給他,打死白璧都不相信。
白璧朗聲道:“在下乃吾師越云座下關門弟子白璧。”
霍尋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