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往日一樣,我趴在浮丘小兒的床榻歇息,雖,這浮丘小兒看似卑鄙無恥,但也并未對我出過什么手,只是晚上會緊緊摟著我睡,他手心傳來的陰寒之氣將我緊緊裹住,滲透我的毛發,還好我生來就同其他狐貍不同,愣是將這致命的寒氣吸入體內,毫發無損地持續了兩個月。
兩個月之后,浮丘沒來,來的是他的下屬,只見那黑臉下屬朝我一跪,恭恭敬敬地低著頭道:“國師大人吩咐過,姑娘已經可以走了。”
我心頭氣急,使得體內氣息一陣暗涌,氣息流轉于體內,我悄悄一使力,歪打正著竟化成了人形,想必是那浮丘小兒氣數快盡,此般輕松地就沖破了他給我下的咒術。
真乃雪中送炭。
彼時我氣勢洶洶地抄起一根木棍,徑直前往浮丘小兒的房門前,本打算將趁著他不行了,便將他亂棍打死,哪知我還未推開房門便僵住腳步愣在原地。
房內斷斷續續的男女喘息聲與吚吚啞啞的呻吟聲此起彼伏,饒是讓我這個涉世甚深的妖精嚇得大氣也不敢出,手中的木棍悄然滑落,我后退一步直接連滾帶爬地跑出府內。
這這這!浮丘小兒竟如此不知羞……光天化日之下竟干出這等事,還好我他下手的對象不是我,想到這兒我長舒一口氣,抬頭望著蔚藍的天空伸出手臂。
思緒一轉,我該去哪混了?
我喜歡凡人,因為他們弱小,這種喜歡就像不周山上的妖怪喜歡我一樣,這種喜歡,也是不喜歡。
不周山上的妖怪向來不喜狐妖,因而我狐族本就是幾千年前從青丘遷徙來的,瞧著不周這塊山頭風水不錯,便憑著法力上的優勢,硬生生地從別人手里奪了過來,這一仇,他們記恨了千百年。
我出生的時候,是沒有任何靈氣的,就像一只普通的狐貍,一只氣息奄奄的狐貍,但十多年之后,我依舊沒有法力,依舊是只普通的狐貍,這時候,往往就是娘親同姐姐們撫摸著我的頭來安慰垂頭喪氣的我。
但我確實是我娘親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生下來的,所以沒有法力這事,只能從我自己身上找答案。
不周山的小妖怪則每每趁著我家里人不在的時候跑來我的山洞,借著教我法術之名變著法地捉弄我,但是可忍孰不可忍。
彼時在他們一陣嬉笑之際我紅了眼,伸手便試圖凝聚心法,哪知竟成功了,一個揮手打在他們身上,徑直將他們打出了山洞,失守打死了一只妖。
一個沒有法術的狐妖竟能憑著一個口訣心法殺掉一只妖,他們都道我是異類,紛紛義憤填膺地說要除了我。
而后此事鬧大,我便趁著同族人掩護逃了出來。
然,他們并沒有追我,畢竟出了不周山,便不會再管我是何物。
倏而,一個粗布灰裳的書生撞了我,本這種力道自是不足以將我撞倒,但我看了眼書生錯亂驚慌的眸子,便興奮地裝模作樣地踉蹌了一下,本應倒在地上的我旋了一個身,直直地往他懷中倒入。
此番我覺得自己甚是機智。
車水馬龍之間,那書生似是手無處安放,竟將雙手舉過頭頂,身子僵直地一動不動。
我低頭暗罵一句,娘的果然迂腐。
那書生身子骨瘦弱,此刻肩膀似乎不停聳動,咯著我的骨頭疼地慌,聲音驚慌以至于微微顫抖:“在……在下無意冒犯姑娘……還請姑娘讓一讓……”
發絲遮住了我嘴角,讓人看不清我此刻的陰測測賤笑,隨后我斂了斂笑容,努力地眨巴眨巴了眼,待眼里噙滿淚水這才柔柔地抬頭看著他道:“公子……”
此話一出,我成功地看著他臉上全是呆滯,心底正暗爽,便聽得后方一熟悉的聲音笑道:“姑娘似乎很眼熟……”
我頓了頓,約莫是攪局的來了。
此時樹葉吹動沙沙響,日光伴著微風輕柔地打在我們身上,我微微頷首。
來人一襲白袍加身,目光中透著些許正義,五官清俊澄澈,一身仙氣繚繞著他,舉手投足間得體自然,手握一柄蒼蘭劍,劍穗上是我親手編織的墜子。
我默了默,隨即不著痕跡地從書生懷里退出去,偏過頭兇神惡煞地瞅著來人,咬著牙卻軟懦懦地道:“這位公子,我可不識得你,莫要辱了小女子的清白……”
那白袍修仙者雙手抱于胸前,倚著旁邊的石柱饒有趣味地看著我,我與他正僵持不下間,那書生不知何時來了勇氣,聲音有些驚魂未定地道:“……不知小生……是否可以走了?”
我本想情真意切地挽留一陣,哪知話未說出竟讓他搶了一溜煙地跑了,想必我此刻臉色一定難堪至極,娘的,把我當老虎了嗎?
“師父,你還想去哪?”
我剛邁出的腳步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