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律師，東西都搬好了。”一個討好的北方口音傳來，讓王律師中斷了遐想。

他轉過身來，身后是一個點頭哈腰的中年男子，帶著與生俱來的怯懦，正彎著一副高大的身軀，遞上一串鑰匙。

男子旁邊還站著一個身材肥胖的中年女人，妝化得猶如一幅水墨畫，一張涂滿腮紅的瘦臉上滿是諂媚的笑容，她是這個男人的妻子。

“下雪天搬運不方便吧？您看這東西有沒有……”女人也是一口的北方腔，而且顯然在搬運時注意到了物品的狀況。

對搬運的事，王律師還心有余悸，他可一點都不想提及這個。可這個女人卻偏偏又讓他想起了那場麻煩，于是，他的臉便不由自主地抽搐起來。

女人立刻察覺到了異樣，趕忙閉嘴。王律師對女人冷哼一聲，隨后大大咧咧地從男人手里接過鑰匙，沒給夫妻半點好臉色。

他不在乎他們是否介意，他無需如此，更瞧不起他們。其實，這對夫妻本是趙總從老家找來的遠房親戚。

他們之所以會在這里，就是因為這所房子需要有人照看，而且還必須是可靠之人。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夫妻倆竟是出奇的懶，起初他們還做做樣子，不久之后就幾乎什么都不干了。

管理這對夫妻的工作，是趙總交給他的任務之一。可那時，這夫妻倆仗著與趙總的親戚關系不把他放在眼里，他的話全都當作耳旁風，所以這房子也就遭了殃，被糟蹋的程度簡直令人觸目驚心。

就拿餐廳來講，那張巨大的圓形餐桌上，總是堆滿了雜物。而餐桌旁的酒柜里，原本擺放整齊的名酒，經常變得東倒西歪，甚至有幾瓶已經不翼而飛。

就連旁邊那組真皮沙發上，原本干凈整潔的靠墊沒多久也變得污漬斑斑，仿佛經歷了一場災難。

這還只是情況較輕的地方，其他房間更是慘不忍睹。最過分的，是夫妻倆不僅時常埋怨工作太累，而且還竟然異想天開，要他再找兩個人來協助他們。

想得倒美，要求一個負責采購，一個負責園藝。這夫妻倆口口聲聲訴苦，說什么房子太大忙不過來，還說這些都是專業人員做的事情，而他們是管家，只要負責統籌就好，真是能把人氣個半死。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在被他訓斥之后，夫妻倆竟然打電話找趙總告他的狀，倒像是他總替趙總浪費錢，故意刁難他們似的。

好在趙總最后訓斥了夫妻倆一頓，算是給了他們一個教訓。但副作用也同樣顯著，趙總顯然因此對他也頗有微詞，認為他連這點小事都處理不好。

沒有什么比失去上司的信任更糟糕的了，作為一個出色的下屬，他深刻明白這一點。于是他絞盡腦汁想讓夫妻倆聽話。

轉機是他在仔細觀察著夫妻的日常行為后出現的。不久后，他發現了這夫妻倆還有另外一個更讓人不恥的毛病，愛占小便宜。

不知從何時起，他每次來都會發現屋里必然會有些物品不對勁。要說夫妻倆還不算太蠢，至少還知道用差不多的東西替換，拿走一件物品，總會買個類似的放回原處。

可問題是，這兩口子毫無一點審美眼光，買來的東西破綻一目了然，甚至還出現了用仿制畫去頂替原作，用塑料擺件頂替玉石擺件的荒唐事。

如此一來，他要是再不清楚倆人的勾當，那簡直就是傻瓜了。他選擇攤牌的時機，是在一次夫妻倆結伴去古玩市場兜售贓物之后。

在他當面指出夫妻占便宜的行為，并列出了所有失物清單后，妻子還曾試圖抵賴和狡辯。可當他把暗中拍攝的視頻全都擺在夫妻倆面前時，他們瞬間成了霜打的茄子。

他對夫妻倆提出的條件只有一個，要么老實聽話好好工作，要么他就向趙總匯報他們的“光輝事跡”，然后再送他們去警局。

夫妻倆做選擇并不困難，尤其是在他給夫妻倆上了一堂免費的法制教育課，聽到或許會被拘留半年以上后，夫妻倆馬上就表示愿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于是，這所房子里的日常維護工作很快就恢復了正常。不過對于房子里的財物，事后他卻并無任何加強監管的想法。

他很清楚，從趙總的角度來看，對這些小事根本不在意。再說這里也不是趙總的家，安排老家的窮親戚來這兒，除了放心，或許本就有意讓夫妻倆沾點小便宜。

因此，他的那些威脅本就是虛張聲勢，而只要夫妻倆能聽話工作，他倒不在乎給些好處。

就這樣，在恩威并施的策略下，幾番調教之后，夫妻倆也就成了如今任他隨意擺布的軟柿子，再無半點囂張的氣焰。

現在要說他對夫妻倆還有什么不滿的，恐怕就是那句老話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這兩口子一貫偷奸耍滑的毛病永遠無法根除。雖然如今算是比較聽話，也能做些事了，卻免不了敷衍了事之嫌。

就拿現在院子里那花園來說，這么冷的天氣就應該給植物做好保暖措施，而女人明顯是因為怕麻煩想偷懶，所以才這么裝糊涂地視而不見。

忽視細節往往會釀成嚴重的后果，對這種事王律師絕不會縱容，他開始質問女人。“院子里的植物是怎么回事？”

“還沒來得及……來來，先喝杯熱茶吧。”女人一邊陪著笑，一邊端出一杯熱茶來緩和氣氛。王律師瞪著眼睛看她一眼，才接過茶杯。

“跟我裝糊涂是吧？我跟你們說多少回了，這里最重要就是不能出岔子。院里的植物受凍了，花匠和物業要是發現了可怎么好？況且植物凍死還得重新購置，那太容易引起別人的懷疑了。”

女人臉紅了，連聲答應著，就跑去給植物做保暖。王律師也沒放過男人。

“還有你，窗戶不干凈，地毯有污漬。你看看周圍，有哪一所房子是這個樣子？”

男人也是手忙腳亂跑去打掃書房，不過卻偷偷沖他撇了撇嘴。而等到女人做好保暖措施從外面回來，男人還在磨蹭，就連幾個書架也沒能整理完。

王律師看著來氣，重重放下了茶杯。“忽悠誰呢？不好好干就走人。別告訴我青花瓷瓶又自己碎了。干這種事，你們倒是手腳麻利！”

“那……青花六方尊……”女人猶豫起來，隨后眼珠一轉，馬上又有了借口。

“哎呀，都怪我老公。打掃太不小心啦，結果掃帚碰到了瓷器……”

男人也配合著扮可憐，“怪我怪我，多多包涵啦。鄉下人毛手毛腳慣了……”

可王律師臉上毫無表情，他對夫妻倆的話一個字也不信。“賣了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