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憐花落 董鄂妃傳奇(完)
- 良爾之
- 7724字
- 2013-08-02 18:19:37
順治八年
皇父攝政王多爾袞病逝,福臨親政,追罪多爾袞,削尊號,爵位,籍沒,焚尸揚灰,誅其黨羽。奉幼時親,冊立吳克善之女博爾濟吉特娜木鐘為后。
幾個月后,吳良甫奉命來到鄂府,福臨要接烏云珠入宮。鄂府上下自是歡騰不已,可烏云珠卻只是倚在窗臺,默默不語?!敖憬愫喂??”蘭燁將一盆新栽的蘭花擺在桌上,清雅的香氣已然縈繞在烏蘭珠周圍?!敖憬愦巳?,必是要同皇上‘雙棲綠池上,遲暮共飛還’了,這本是旗人女子最得意之事,姐姐怎么反倒嘆起氣來?”烏蘭珠垂著眼,“此入深宮,卻也不曾見得結果,怕是孤獨終老,卻難見龍顏。況我自小多病,想想這宮中孤寂……”話至此便哽咽了,只聽得低低的啜泣聲。蘭燁有些于心不忍,緩緩走出門去,階上的青苔已被落花蓋去大半,走出幾步,依舊可以聽聞房中的低泣。她一頓,遂而轉身,回到房中。“妹妹愿陪姐姐一道入了宮去?!睘踉浦樗坪跏芰梭@,猛地停止了哭泣,遲疑的回望,卻見到了無比堅定的眼神,“這是為何?一朝入深宮定是福禍未卜的。”“姐姐自小對蘭燁照顧有加,蘭燁甘愿陪伴姐姐入宮?!睘踉浦檎J真的盯著她。她自是明白,從小多病的她,每一副藥都幾乎是蘭燁親手煎制的,還有她最愛的那些點心,還有……何來交換一說?但她既愿伴她入宮,有她侍奉左右,倒也卻不寂寞,自己也便不愿追究那么多,卻是鄂碩聽聞蘭燁要陪同烏云珠一同入宮,定是不愿,怎料這烏云珠倔強如他,加之望見女兒期盼的雙眼,也是擔憂女兒在宮中的起居,話自也說不出口了,思量再三,終究是妥協了,卻只是長長嘆了口氣?!靶⌒男惺?。”
位育宮中此時已經是混亂一片,娜木鐘持著剪子,披頭散發,直嚷嚷著,“哀家還算是個皇后?讓哀家坐姑子去算了,還做這個皇后有什么意思……”一屋子大的奴才跪的跪,攔的攔?!翱?!咳!咳!”門外沿邊傳來響亮的咳嗽聲,只聽得有人稟報,“太后娘娘駕到!”一屋子的奴才匆匆趕至門前恭候,可這娜木鐘此時倒沒消停一些,反倒是變本加厲,吵鬧的更為厲害。孝莊重重拍了拍門框,“科爾沁草原就教會的你這個志氣,你倒是往脖頸上狠扎啊,便是扎死了,也見不得皇帝會心疼你,就這點出息,上回董鄂氏誕下福全你也給我鬧,今兒個是怎么了,連皇后之位都舍得了,這些年數,也該明白了,成日同皇帝斗氣,鬧啊,你是盼著哀家被早早氣死吧?!闭f罷,便命人上來奪剪子,娜木鐘明明感到了孝莊的不悅,趕忙丟了剪子,跪行至孝莊跟前,“靜兒,靜兒豈敢有著這個想頭,只不過,只不過……”未完,便哽咽著說不上話,待平息許久,才急急說道,“太后可一定要給靜兒做主啊,臣妾原知皇上素厭著臣妾,平日里去那些煙花之地玩樂臣妾也忍下了,可怎么說臣妾也是皇后,皇上再無禮也不該不顧及臣妾,私自便帶著女子入宮啊?!闭f罷,掏出帕子細細拭淚。“你是從哪兒聽得這些個風言亂語,把傳話的給我揪出來,成天沒事就嚼主子們的舌根,你啊,可別冤枉了皇帝。”孝莊接過茶盞,悠悠坐下,緩緩勸她。“太后,靜兒此次是親眼瞧著人給抬進宮了,錯不了,皇上如此明目張膽的不把臣妾的后位放在眼里,臣妾還不如坐姑子去,也好給太后誦經祈福,也算是功德一件,嗚……”“噢?那人都抬到哪兒去了?是哪家的?靜兒啊,別光顧著哭,哀家聽了心煩,說事兒?!毙⑶f微微皺了皺眉,有些不快。娜木鐘抽泣了幾聲,硬生生壓下哭腔,“回太后,是內臣鄂碩的女兒,叫董鄂烏云珠,入了宮就徑直抬往南苑去了,卻也不上我這位育宮打聲招呼。”“是她?”孝莊心中暗暗搗鼓,壽誕那日已知福臨心意,竟料不到他竟未稟報便直接帶入宮來了,這烏云珠落落大方,衣著簡約也確是討的孝莊喜歡,況且,亦都是正白旗下子弟,其父又與多爾袞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思量再三,一改方才的口氣,只冷淡的說:“靜兒啊,你既是皇后,自是該有母儀天下的姿態,看你現在頭發凌亂,衣衫不整的樣子,縱然是皇帝確實喜歡要封她坐個妃子,也不是你阻攔的了的,縱是哀家,有時也得由著他,你啊,就替咱們博爾濟吉特氏把坐皇后的位子坐好坐穩嘍,別成天的鬧騰,瞧人家佟氏,董鄂氏,讓人不安生,那剪子也鋒利的很,哀家曉得你舍不得死,也舍不得去坐姑子,不是哀家煩你,你若還成日同皇帝鬧別扭,終有一日,哀家也保不了你了。梳洗梳洗,別叫人看輕了。再讓哀家聽著你鬧,就真讓你如愿燒香去。蘇沫爾,回宮。”說完便拂袖而去不再回頭,只留得娜木鐘在身后低泣。
“太后,不去向皇上問個清楚么?”蘇沫爾挽著孝莊小心問道。“不必了,只要這皇后消停了,他皇帝也鬧不出什么,要有大事,必定是該來向哀家稟明的。待伊里布回了你就讓順兒到南苑去幫著伺候。”
進宮數日,果真未聞皇上蹤跡,烏云珠由吳良甫領著住進了南苑的一邊。蘭燁想著法子從宮外運進了不少各式樣的蘭花,原本清冷的南苑便顯得雅致起來。烏云珠更是慶幸帶著她一道入宮,否則由著那些個宮女,只不定添些冷淡。況且向她這樣的身份,吳良甫奉皇上諭旨賜個宮女也是不錯了?!霸浦楣媚铮獋魑缟琶矗俊本G翹緩緩走進屋里,“姑娘身子骨弱,蘭燁姑娘一再吩咐奴婢不可讓姑娘吹太久的風,還是讓奴婢把窗子關起來吧。”語罷,行至窗前,將木窗徐徐關上,卻留得一條小縫。烏云珠于是走到桌邊款款坐下,“燁兒做什么去了?”綠翹怔了怔,隨即更加窘迫的低下頭,搓著群擺,“因為奴婢的手不小心燒水時給燙了,蘭燁姑娘替奴婢求藥去了?!薄笆裁??”烏蘭珠猛地放下剛放至嘴邊的杯子,“她去哪求藥了?這個燁兒……”綠翹一驚,謄的跪下,“姑娘只說去藥房,奴婢的傷也沒什么的,可蘭燁姑娘還是堅持要找了藥去……”“這么大的皇宮,她也不認得路,要是讓人發現了,你,你倒是讓她去了,你,你……”烏云珠心中搗鼓,一時說不出話來。綠翹此時似才反應過來,不知該做何事,便只一個勁兒地磕頭,“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正擔心著,卻聽的外頭吵嚷著有人聲,再仔細聽著卻都消了跡了。吳良甫入的房中,隨后跟進來一個人,相貌卻似何地見過,烏云珠剎那反應過來,“董鄂烏云珠給皇上請安?!备ER趕忙上前扶起,“免禮,朕今日路過,卻被這裊裊蘭花香引誘至此,云珠姑娘愛蘭花?”烏云珠被福臨扶著,轉而想到蘭燁的‘同心蓮葉間’,羞紅了臉,只說道,“原是我那個妹妹獨愛蘭花,為不至于清凈才種的這些花來相伴。”“哦?!备ER望著窗前那盆君子蘭,竟不自覺開始勾勒它主人的形神,才覺失態,便又望著窗無心問,“如此微風徐徐的日子,怎么窗子才留得這一絲小縫?!北阕屍悴枭蟻淼木G翹去開窗,綠翹望望烏云珠。福臨見她未動,卻也未動怒,只問綠翹何故?“回皇上,云珠姑娘身子弱,禁不得風久吹,蘭燁姑娘知今日會起風又擔心云珠姑娘賞景太為深入,故走前再三叮囑奴婢在午時進來關窗。又怕關嚴了憋的慌,才吩咐奴婢留一條縫的。”福臨看著瘦骨嶙峋的烏云珠,確有中弱柳扶風的韻味,也怕她受了寒,便不再要綠翹開了窗去,卻也不敢看烏云珠,掃視著整間屋子,“收拾的好生清爽?!睘踉浦椤皳溥辍毙Τ隽寺?,“還不是我那妹妹……”福臨若有所思,開始在房中四處走動,卻見桌上的糕點做的甚是精致,未及吳良甫制止,福臨已解不住饞咬下一口,酥而不軟,甜而不膩,更留了滿口蘭花的清香。福臨有些詫異地凝視著綠翹,“這是你做的?”“回皇上,那是蘭燁姑娘做的?!薄笆敲矗俊备ER不再問話,又咬了一口,閉上眼睛,細細的嚼,慢慢解這其中滋味。細膩。多情。甜美。半晌才抬頭,卻問烏云珠,“你妹妹叫……蘭燁?董鄂蘭燁?”“回皇上,她原是我阿瑪部下的遺孀,名英佳蘭燁。因怕我入宮寂寞才來相陪?!薄澳墙袢眨吭醪灰娝谀銓m中?”福臨微微含笑,忽而又黑起了臉,“云珠姑娘,朕想你應該知道這深宮禁地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隨便走動的吧。況且她可不是朕點了名入宮來的,若讓人知道了?!备ER緩緩坐下,端起桌上的茶,輕輕呷了一口,淡定的說。烏云珠聽聞臉色瞬時慘白,卻不料綠翹趕忙跪下磕頭,“皇上恕罪,蘭燁姑娘并非有意,只是……只是……”綠翹遲疑許久終于開口,“只是奴婢昨不小心燙傷,蘭燁姑娘是給奴婢找藥去了,皇上有什么責罰便責罰奴婢吧?!备ER握杯的手停在半空中,不自覺又看向窗臺邊的蘭花,喃喃自語,卻漸漸展露笑顏,待到吳良甫喊他才回過神來,眾人只當他在為綠翹的事思索,亦無人揣測到他心中的一塊柔軟正在所有人都未察覺的微妙變化?!傲T了,你這妹妹也真是夠忙乎的,待她回來告訴她,這是皇宮,用不得關心那么多人,也最好別有那份心,有那閑情就多關心她自己吧?!睘踉浦槁犕?,臉色緩和下來,見福臨起身要走,自己也不好挽留,欲相送,福臨擔心她被風吹了壞了,也便不讓她送出屋,帶著吳良甫徑直出門,行至半道卻又折回來,拈了朵蘭花去。
蘭燁按著剛才小太監的指示一路走著,開始也還順暢,誰知這七拐八彎之后就全然沒了方位了,眼看著身后的影子越拉越長,她開始有些擔心。卻隱隱聽的傳來琴聲,便不自覺跟著琴聲而去,凝神細聽,卻是《鳳求凰》,這滿清宮中竟也有如此志趣相投的文人雅士,只是這漢曲,在幽禁的清宮中顯得有些突兀而刺耳。卻還是忍不住跟著哼唱起來。
誰想那音卻戛然而止。這原是襄貝勒抑郁而發,他前些日子聞得烏云珠之名,雖未見其人,卻早已對其畫像傾心不已,聽得額娘有意許之,自是放下手中玩樂之事匆忙從南方折回,卻不料被皇兄搶先了一步去,前陣子才在酒樓之中聞得卓文君與司馬相如之事,興起便草草學了“鳳求凰”,此刻卻是頓感個中之意,命人取了琴來,就地找了亭子坐下,輕撩琴弦。園中落英繽紛,偶有零星的花瓣隨風刮入他的衣衫,落花滿地,自是一番情趣。怎不料,一團白色直襲向他的古琴,待要拔劍,卻見是一只白貓,暗紅的血跡肆無忌憚的在琴弦上蔓延開去,博果爾一時不忍,伸手去捉,卻不料被貓狠抓一把,中間略微深的一條已開始微微滲出血跡,“貝勒!”侍衛已知不對,忙沖出來拔劍砍向貓,貓慌忙跳開,侍衛看準時機,正要下手,一襲白衣走近抱起白貓,博果爾趕忙挑飛了侍衛手中的劍,白貓顯然是被剛才的景象嚇壞了,此刻緊緊往來人懷里鉆,卻也不似剛才怕生的模樣,倒像是受了委屈躲在主人懷里哭訴?!斑@……”侍衛顯得有些不知所措,“還不趕緊都給我退下?!辈┕麪柡莺莸闪怂麄円谎?,“可是,王爺的手。”博果爾不再理會他們,只是看著眼前的女子輕輕吹著貓兒的傷口,貓也倒是乖巧的任由她擺弄,“都杵在這干什么,都給下去候著。”博果爾瞥見那些侍衛還停在身后,不免有些不快。此時蘭燁已給貓包扎完了傷口,緩緩起身,“這是你的貓?”博果爾盯著她問,語氣頗有些嗔怪的味道,蘭燁抬頭,見那人一身華服,定不是一般之輩,許是自己的武力介入,自是不合禮數,想來剛才只想著救貓卻忘了自己的身份,對剛才的魯莽也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心想著躲開,可人依舊窘迫地杵在那。博果爾打量著她,容貌并不出眾,一襲白色旗袍,上邊是細膩的湘繡,蘭花圖,確乎讓他聞到了蘭花那淡雅的甜香,本是無法再素的著裝,配她竟渾然天成,見著裝,該是為旗女,竟如是江南的水鄉女子,矗立在遠方的煙雨朦朧中。是他從小所見的旗人女子從未擁有的柔美,可剛才卻是為救一只貓…….想到這,他有些不自覺的又細細打量起她來,“這可不是我的貓,只是剛才,我,我不是刻意要……”未及他開口,她卻是面露窘色的不停道歉,讓他覺得暗暗發笑,“你不必那么介意。以后只別那么魯莽,刀劍無眼。”她抬眼看他,卻又立即低下頭去,輕輕呢喃了一句,轉身逃開。博果爾抬手想叫住她,卻還是沒有,卻不料她又半途折回,“這葉子有消毒止血的功效,若是被動物抓傷這可是很好的藥材呢,卻不料這皇宮的花園里竟然也有,你的手被抓傷了,我幫你吧。”博果爾雖是驚了驚,卻馬上警覺的退后,“小傷而已,不牢費心?!碧m燁似乎沒有聽見他的話,反倒是撿了塊石頭來洗凈,不及侍衛制止便倒了博果爾的茶,把葉子放入,細細搗鼓起來,“貝勒,這……”,博果爾直指正專心搗藥的蘭燁,揮揮手示意他們退下,待到汁液慢慢浸綠了杯壁,她用手指蘸了些汁水,放在唇邊輕輕舔了口,轉過頭對他挑了挑眉毛,再次把搗爛的葉子托到他跟前,“可以幫你上藥了吧?!辈┕麪柋鞠胫斏餍┐蛩闵院髠髁颂t,可未發覺早已頷首,蘭燁取了壺里的茶水,洗了傷口,敷上葉子,便把袖中抽出的帕子與他細細包扎了,頓時一股悠然的蘭花香由指尖一直沁入他的血液,一時竟無言以對,只得勉強岔開,“皇宮花園的葉子也不是你可以隨便摘的,你是新來的?教你入宮的麼麼沒教會你這些個規矩么?也沒教你認人么?”見蘭燁聽完的茫然反映,博果爾有些又好氣又好笑,尋思著見她的裝束定不是普通宮女,又不認得貝勒的衣冠,雖是心思縝密,卻不太明白宮中的各種規矩,但望不是皇兄又想要擇日冊封的妃嬪才好。
至夜,博果爾拜見額娘,想起白天之事還是忍不得笑意,“你這手?”“噢,被貓抓的。”大貴妃瞥見包扎的帕子,倒是警覺起來,“怎么不宣太醫?倒讓個女子替你包扎?你倒是信的過她”口氣像是玩笑,但神情分明是僵硬而嚴肅起來?!芭叮~娘如何得知?”“可知道她的底細,若是旗人,又有如此精巧的繡工,額娘倒是心下歡喜?!辈┕麪柨谥修揶恚挥捎制蚕蚺磷?,雖看不明顯,那花骨朵倒真真栩栩如生,“額娘,我不在的時間里,宮里倒是多了些新面孔啊?!薄澳惆。貋硪簿褪峭鏄罚慊市智靶┤兆影讯鯙踉浦榻舆M宮了,為了這事兒,皇后快鬧翻了,那烏云珠怎么也是多爾袞的親系,又和太后同出一旗,也就不能總順著皇后了,你啊,近日就別往額娘這兒走動了,知道么?”大貴妃原本還是洋溢的笑臉再說到之后的話便是嚴肅起來,“這些日子,你還是聽額娘的,去南邊再玩些日子。”博果爾此刻那里肯應,只站起身來,繞到大貴妃身后,替他輕輕柔柔肩,捶捶腰,“額娘,皇上只接了那董鄂氏入宮,無其他?”“你這叫什么話,外頭去可仔細著不可如此問話?!闭f罷略微緩了緩,“怕是只是她了,這皇宮哪是那么容易入的,怎么,你今兒見到生人了?”“沒有,僅是好奇而已?!辈┕麪柎y此人入宮皇上不會不知,可卻是線報如此的后宮無人知曉,皇上刻意埋沒她,想必此人定不是正常選秀入的宮,可皇上真真非要接個女子入宮也并無不可,為何要隱去此人?
貴了安出來,待要出宮,卻聽的宮里伴隨著一聲“抓刺客”,剎那間沸騰起來,不知為何,他立時就想到下午偶遇的女子,遂又回宮瞧個究竟。卻在養心門與她撞個正著,“你怎么是刺客?”博果爾拽住她,心中卻是肯定了這個可以幫助他解決所有問題的答案,她是刺客,刻意混入宮來的??墒鞘稚系呐磷?,傷口的草藥。倒是蘭燁急了,“我若是刺客,現在便與你同歸于盡了?!币魂牴儋e過來,“我姑且信你,躲進去。”博果爾把她往里用力一推,又闊步向外頭走著,“奴才們給襄貝勒請安?!薄懊舛Y,這么晚了,何故如此勞師動眾?”“回王爺,剛才有人發現了一名女刺客,不知襄貝勒是否……”博果爾大喝“豈有此理,莫不是你們懷疑這是我派來的人?”“奴才們不敢,自是如此,奴才們到別處瞧去?!笨粗麄冏哌h,博果爾往里走去。卻見不到人。
蘭燁跌撞著往里跑,本是深宮自然有些許凄涼的寒意,再進著聞有人聲。蘭燁也是細心之人,自是不輕易闖入室內,只在外頭聽得送來稀有蘭花之類,料是幾個養花的宮人在議論著各式奇花,估摸著,前些日子幫著她料理那些個送入宮的蘭花的小太監興許也在,也就鼓著膽兒推門進去。倒也真是見著了那位小太監,怎樣也只初入宮,怎曉得許多些規矩,一心只盯著小太監手上的蘭花,雖有四顧,卻不料抬頭,好在福臨似乎對她的突然闖入并不感到氣憤,甚至也未驚訝,也就示意正要出招的吳良甫退下。蘭燁未曾料得竟會未見腳下臺階,一摔卻也不重,倒是一個壓著一個全給倒了,只得眼見著那些珍貴品種應聲落地,無力挽救。吳良甫正要發難,福臨卻是舒展了方才緊皺的眉頭,甚至,放聲肆無忌憚的大笑起來。蘭燁終于意識到闖下錯誤,戰戰兢兢抬頭,只見一人端坐其上,氣宇不凡,料想非等閑,再細瞧一身龍袍,心下也便清楚了,見他如此,卻吃不準他是真樂,還是假歡。猶豫再三,瞬下決定就如今也只得裝傻,無奈也做是不知者無罪。倒是與她一同跌下的宮女太監打著顫跪了一地,蘭燁回身低頭,這大殿真是花瓣緊促,慘不忍睹了。“行了,沒你們什么事兒,回了皇后,便說朕不喜歡這些個花花草草,全給摔了?!辈湃粘龅哪?,卻又頃刻間陰云密布,雙眉緊鎖,似是萬般厭倦之意,“朕累了,回去告訴皇后,讓她給我安分些過,別想著犯了錯,找這些東西獻來朕就買她的帳,朕要什么沒有,還用得著她來獻這個寶。”“都杵在這兒干嘛,理完了就快回去回話,趕緊的啊,怎么做事兒的啊。”吳良甫的聲音尖細的讓蘭燁忍不住皺了眉,許是福臨偶然瞥見她,見她無奈窘眉的神情,倒是在眼中流露出絲絲笑意。
“英佳蘭燁?”,蘭燁見福臨竟知自己名號,初時倒嚇的不輕,后來想著許是皇上去見了烏云珠,她告訴的。想到姐姐和皇上見面,她不由捂著嘴偷笑?!澳愕故禽p巧還笑的出來,不是替那個綠翹取藥的么?這救人還能變成殺人?”福臨淡淡地問,語氣中卻含著笑意。也便慢慢從那個無人可及的最高處緩緩走下臺階,蘭燁這才后知后覺的請安,“回皇上,蘭燁找到藥要走,卻不認得路,至于怎會變成刺客,蘭燁確實不知。”吳良甫走進來,“啟稟皇上,襄貝勒求見?!蔽吹鹊冒l話,博果爾已經推門神色慌張的沖了進來,“皇上,那……”未說完,瞥見了跪在一旁的蘭燁。
博果爾推開門的大風卷起了地上還未來得及收拾的各色花瓣,卻也同落于般繽紛。把博果爾同福臨齊齊卷入其中,倒有幾分劍客決斗的味道。蘭燁嘻嘻笑著,伸手拍去博果爾肩上的落花,才要回身幫著福臨拂去,卻是意識到自己的失禮,手臂尷尬的懸在空中。“哎,這兒還沒剝干凈那,你發什么愣呢?!辈┕麪栔噶酥缸约旱淖蠹?,蘭燁自然知道原因,也就順勢替他扶去左肩的花瓣,感激的一笑。而吳良甫則是匆匆趕過來替福臨整理好衣冠,然后便去一旁責罵這些收拾的宮女了。
福臨皺了皺眉,“十一弟熟絡人的功底倒是分毫未減那,此人才不過入宮數日,十一弟也是今日才回的宮,行了,此人與朕素來相熟,朕自然知道她的底細,天色不早了,你也就別吊著膽了,早些回府歇著,跪安吧?!辈┕麪栆粫r語塞,如今福臨已放話,也承諾了保她安危,自己自然是無權深加過問,扭頭瞧了瞧寫滿驚異的蘭燁,也只得悻悻離開。
“聽你姐姐的話,朕本想著是怎樣溫文爾雅,端莊秀麗的人,今夜竟然也能把皇宮攪的如此混亂?!鞭D而冷笑數聲,“果然你們是該做得姐妹?!碧m燁才受了驚嚇,楞楞出神,未接他的話,只是希望早些回南苑,免的烏云珠掛心,“皇上可否差人送蘭燁回南苑,天色以晚,蘭燁恐怕姐姐烏云珠擔心?!薄澳悻F在出去,豈不是又要天下大亂?”福臨走下臺階,蘭燁就著近望了一眼福臨,也許帝王之相永遠是最具誘惑力的,偏巧福臨便生的一副精致的王相,“不可以看他”她低下頭暗暗對自己說,“怎么,你不愿與朕多獨處幾時?可朕這會兒還非留你不可了?!闭Z罷大跨步走到她跟前,微微挑了挑嘴角,卻已轉向吳良甫,“良甫,你準備一下,繞小路去南苑,路上小心被人瞧見了,讓烏云珠穿著蘭燁的衣服馬上到位育宮來,走側門。你不可與她同行,讓她適時被侍衛發現,你再去解她的圍。記得把烏云珠送回,等他們一一散了,就回來把她送了回南苑?!贝D身,又似是想到什么,提醒了句,“小心皇后?!薄芭抛衩!绷几ψ隽藗€揖,匆匆離去?!澳阋财缴戆?,在這兒等你姐姐給你收場?!庇行┠坏恼f完這些話,福臨便是顧自批閱奏折去了,偶爾嘆息,偶爾頷首,偶爾微笑,與她,卻再無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