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格的身影朝后山小溪方向跑去，經過我前夜遭遇行尸的那片山林邊緣時，撥開野草鉆了進去。

雨中的山林青翠欲滴，薄霧繚繞。雖是清晨，林間依舊昏暗，偶爾傳來幾聲零星的鳥鳴。

想起那晚腐臭的行尸群就是從這片林子鉆出的，我頭皮隱隱發麻。即便雨水沖刷了一天，總覺得林中仍殘留著那股腐爛的氣味。

西格并未深入密林，而是沿著溪流向山背的崖壁方向走。溪流兩岸樹木茂密，晨光從枝葉縫隙漏下，至少讓我們不至于摸黑前行。

細雨沾濕了枝葉，水珠嘀嗒墜落，濕漉漉的樹枝蹭過身體，仿佛整個人都被浸透了。這種黏膩感讓人渾身不自在，甚至泛起細密的癢意。

胖哥和西格并肩走著，他試圖拉我靠近些，但林中荊棘叢生，三人并行反而不便，我便默默跟在后面。

兩人的褲腳很快被浸透。西格一路抱怨饑餓，幾次被胖哥瞪眼威脅，只得閉嘴埋頭趕路。

直到眼前豁然開朗——溪流在此處變寬，沖刷著巖石與枯木，將兩岸樹木推遠。蒼白的天空終于顯露，不遠處傳來嘩嘩水聲，似有瀑布。

西格率先踏入鋪滿鵝卵石的溪水，逆流而上。雨后水流稍急，但尚能涉足，我們緊隨其后。

“傻姑，你為啥跟來？”大概是山路無聊，他又湊過來搭話，畢竟和胖哥聊不到一處。

我瞥他一眼，沒吭聲。

“不怕鬼？”他眼中寒光一閃。

“鬼見了我都得繞道！”我低聲嘟囔。

“哈哈哈……”他笑聲清亮，仿佛能震散云霧。

胖哥掃視我倆，一臉玩味。

“待會兒哥護著你。我有獵槍，槍法準，你躲我后頭就行。”他大咧咧保證，顯然已把昨晚的狼狽拋諸腦后。

我仍沉默著，滿心惦記擇哥的安危，無心理會他。

他卻對我的冷淡渾然不覺，時而假意攙扶，時而擺出護衛架勢，提醒我當心腳下。

其實攀巖涉水對我而言是樂事，無需他人操心——除非是擇哥，我早已習慣他的照顧。

繼續前行至一片巖石堆積的溪段，兩岸樹木愈發高大蒼勁，樹底荒草叢生，人跡罕至。西格開始往岸邊攀爬。

越過巖群后，一湍急水流從山林深處奔涌而出，浪濤翻卷間夾雜著浮沉的斷枝，深淺難測。

“看那兒！”西格站在巨石上指向山崖，“溪流盡頭就是禁地。這水是村里人的命脈，沒它深山根本活不了人！”他額頭水光涔涔，分不清是汗是雨。

“有地下河？”胖哥躍上巖石張望。

“說不準。從沒人真正進到最里頭，我也只見過傳說中的‘神羊吐水’。”

“啥是神羊吐水？”我忍不住問。

胖哥斜我一眼：“進去就知道了。”

“你們想清楚……萬一出不來可別賴我。”西格吞吞吐吐，滿臉惶恐。

“啪！”胖哥照他后腦勺就是一巴掌，“想活命就進去找我師父！只有他能解你身上的邪祟！”

“再打真傻了！”西格揉著腦袋齜牙咧嘴。

胖哥心里門清：這小子膽量不小，否則怎敢屢闖禁地？能壓住體內邪物，全靠他陽氣旺膽子壯。

他眼珠一轉，掏出個彎月狀的黑木吊墜：“這是道門祖傳神器，戴上能辟邪。再給你道活符，保你平安。”他拍胸脯保證，“管它禁地有什么，道士在此，妖魔退散！”

不知胖哥是否真懂驅邪，但唬人本事一流。西格乖乖戴上吊墜，揣好符紙，瞬間底氣十足：“走！”

沿溪上行，山路愈發陡峭曲折。

天色雖亮，溪邊尚能視物，但林內幽暗如夜，深不可測。西格嘀咕說，村民平日打獵從不涉足此地，尤其夏季禁入——當然，總有像他們這樣不信邪的。

瀑布聲近在咫尺，卻遲遲未到。回望來路，其實直線距離并不遠，只是雨天山道泥濘難行。煙雨中的斷崖村蜷伏在山腳下，仿佛仍在沉睡。

山中偶有孤鳥怪啼，野獸卻躲雨不出，連只野兔都看不見，更別提昨夜那群黑衣人。

若真遇上黑衣人倒好，至少證明擇哥并非孤身一人——他們似乎并未對他下死手。

琴聲、綠光附體的行尸、神秘黑衣人……禁地近在瀑布之上，我們默契地沉默著，各懷心思。

千般猜測，終須親入禁地，才能揭開這一連串怪事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