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趙恥一時練功出岔,體內涌進一股暴戾的氣息,急需發泄,恰好段秋生要在苗小蕊面前顯手段,與他斗在一起。
‘玉面郎君’乃武林新秀,當屬年輕一輩的翹楚,趙恥雖拜師柯枯,但學武不過數月,饒是他根骨奇佳、悟興超強,也絕不會是其對手。
但正因趙恥練功出岔,一時陡生神力,竟與段秋生斗了個旗鼓相當,終落得倆敗俱傷的下場,只聽‘轟’的一聲響,倆人便似被一斧頭砍斷的大樹,轟然倒地,自此不知人事。
一旁的苗小蕊本已看的呆了,一時驚奇、擔心、不安等諸多情緒齊齊涌來,忽見倆人倒地,心中一沉,好似有人在胸口錘了一拳,大覺不妙,忙跑過去看,但倆人是被對方勁力震昏過去,任憑她如何喊叫,捧來涼水潑在倆人面上,都是不醒,只把苗小蕊急的團團亂轉,直跺玉足,心中擔心至極,自不用多提......
不知過了多久,趙恥悠悠醒轉,初時仍覺目眩神迷,昏沉無比,連站都站不起。他也不在掙扎,平躺在地上,但見繁星齊布,正對著自己一閃一閃,大是耀眼。腦中神光一蕩,竟感覺這些閃閃發亮的星星似苗小蕊一眨一眨的眼睛,嘴角一咧,露出一抹久違的笑容。
“哎呦,怎么又到了晚上,難道我睡了一天么?”趙恥漸漸回神,腦中卻是空蕩蕩的,竟記不起昨晚的事了,只依稀記得他獨坐月下,唯孤影相伴,苗小蕊和段秋生坐在一起,甜言蜜言不迭發出笑聲,但那笑聲卻是異常的刺耳……
趙恥忽然記起:“是了!我練功出了岔和段秋生打了一架!”心下不僅沒有歉意,反而覺得大是爽快。
他自記起,若不是段秋生和苗小蕊陡然間那一聲歡笑,自己又豈能出岔?心中實是在吃段秋生醋,把一切過錯都推在段秋生身上。
想到此,神情一怔,忽然說道:“苗姑娘呢?她去哪了,段秋生怎么也不在了?”
當即環顧四下,蟲鳴唧唧,螢火菲菲,除此再無一物,哪里有倆人的影子?
難道苗姑娘和段秋生一起離開了?
趙恥只知自己昏倒,卻不知段秋生也被震昏過去,一時找不見他二人,心下一陣冰涼,思緒沉重復雜。
他在想,苗姑娘怎么會離開,怎么不等著我醒來?她真的連一句話也不對我說就走了?
頓時,心中打翻了四味瓶,酸苦咸辣齊來,唯獨缺甜。
腦中一晃,那初見苗小蕊的情景歷歷在目:從她打落三只老烏龜救下自己,到替自己解穴,那光嫩瑩滑的玉指在自己身上捏來點去,特別是點在胳肢窩的時候,簡直酥yang無比,這種感覺絕無僅有,乃自己生平第一次嘗試到,雖然很癢但是很爽……
然后她教自己劃槳,自己手笨學了半天,但她卻一點不煩,反而十分樂意。她靈動可愛像極了精靈,美麗嬌俏連那黃昏的夕陽也要少她幾分顏色,她很喜歡說話,她的聲音清越悅耳,跟那黃鸝鳥兒的聲音一般好聽……
跟她在船上的時光,簡直太美妙,太愜意了。忍不住想跟她多呆一會,是以自己故意放慢速度劃槳......
沒想到,那三個老烏龜落水不死,反而將我們打落了水,我喝飽了河水,身體往下沉得厲害,我自己都覺活不成啦,沒想到她又伸來一只手,把我提了上來,拖著我上了岸。
我......我......我簡直太沒用了,保護不了媽媽,也保護不了苗姑娘,還要人家來救我......
想到此處,趙恥臉上不禁紅了,但他想得太過投入,是以沒有感覺到,思緒繼續轉動:
后來苗姑娘生病了,全是因為我……我真是大大的不該,唉!我若有師傅那般的功力,豈會連累到苗姑娘?轉念想起師傅柯枯的一句話:強存弱亡,適者生存,身處亂世,唯有拳頭大才是硬道理。當下把心一橫,誓道:“我趙恥定要學好本事,讓全天下那些要殺我的人瞧瞧......”
回轉心神,繼續回憶:苗姑娘全身濕透了,冷得直打哆嗦,我真的好心疼,我想替她烤干衣服,但是怎么也下不去口。
不想她卻懂得我的心思,可是她生大病,全身沒有一絲氣力,竟然叫我幫她脫衣服……
登時心中撲撲直跳,那一刻的畫面,猶在眼前。趙恥臉上一熱,心神亂蕩,那可是他第一次接觸女孩兒的身子,那絲滑光潤的背,勝似白雪......猛把牙一咬,狠道:“苗姑娘冰雪玉潔,我怎么能……”
跳過此節,續往下想去:三個老烏龜又來捉我啦,還要將苗姑娘捉去做老婆,哼哼,簡直是癡人做夢,苗姑娘美麗善良,怎么能做老烏龜的老婆?當然要配一個天下間一等一的翩翩君子了。
想到這里,心神一緊,立時回神當下,眼前畫面一變:段秋生那儒雅溫文的模樣在眼前直晃,他脫袍替苗小蕊擋風,屈身讓苗小蕊依偎,步步逼近,竟還要去拉苗姑娘的玉手......
心頭醋意大發,仰頭一嘯,聲震長河。段秋生雖是一副翩翩君子模樣,但憑趙恥感覺,他絕不是一個值得苗小蕊托付終身的人。盡管自己賤命一條,無論如何也配不上苗姑娘的,但絕不希望這個人是他段秋生。
少時,趙恥垂頭一聲苦笑,星光下,他單薄的影子越發的單調,不禁喃喃說道:“苗姑娘你當真愿意和他一起么?你當真連一句也不對我說就走了么?”實不相信苗小蕊會不告而別,至少也會等自己醒來的,可現實偏偏殘酷如斯......
夜風一蕩,趙恥忽覺全身冰涼,心頭更涼,不禁微顫,這時竟發覺自己上身沒穿衣服,看著滿身虬扎的筋骨,又是一聲苦笑,光有這一具軀殼,竟連個想保護的人都保護不了,又有何用?
一怒之下,猛地一拳錘在了胸膛上,但拳頭剛觸上,胸膛立時往下一凹,并彈出一股更兇的力量來,直接將拳勁震開了去,趙恥心頭大驚:“好厲害,怎會這樣?”
心念一轉,突然想道:“莫不是因為我練功出岔所致?”
仍有疑慮,一般來說練功走火入魔,帶來的必是不良影響。但此刻看來,自己不僅沒有絲毫不適之處,內勁反而更盛。趙恥哪里知曉,這亦是他所修獨門心法的緣故……
他先前悟到這心法的關竅處,以為能突破到下一個境界。被打亂之后,身體幾處險穴來不及閉合,是以吸汲了一股暴戾力量,這股力量若是走不掉,便會有暴體的危險,幸好那段秋生要逞英雄,趙恥不覺間已將那股勁力撒在了段秋生身上,正是因禍得福,體內尚存一絲,是以出現方才狀況。
“既然老天給我活下去的機會,那便要好好地活,活個人模人樣來,”趙恥心想。
當下拋開一切思緒,一股立起身來。眼下已無牽掛,也好全心全意的去營救母親了,美好的東西既然不能繼續,就讓他消失在這靜謐的黑夜吧......
趙恥一聲長嘆,腳踩大地,頭頂星月,以孤影為伴,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