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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狗雜種的風雪身世

夕陽尚在,薄云換色,片片魚鱗狀,瞬間聚攏合體,凝聚一團,沉沉地堆積在那漫天衰草之上。

風一緊,草一低,一頭幼狼忽然從中竄出,他面孔生硬猙獰,毛發凌亂,一聲長嚎之后,便怒目圓睜地遠遠瞪著站在草叢外的阿美利亞,他撲打利爪,殺氣騰騰地朝阿美利亞走來,那灰白色的皮毛仿佛已在枯黃的衰草上擦燃出刺啦刺啦的火紅光亮。

阿美利亞胖乎乎的臉蛋一下便沒了顏色,“啊!”,他大口一張,一聲驚呼,驟然之間,一張臉被擴大了萬倍,驚恐幾乎將它拉成一大塊橢圓形的面包。

幼狼繼續走近,眼神里兇惡冷酷的目光像剛打磨過的鋼刀一般銳利。

“天蒙!天蒙!天蒙!”,阿美利亞接二連三地大聲疾呼,他的心幾乎跳到嗓子眼上,但卻只能怔怔地望著那頭幼狼一步一步朝他走近。

很明顯,他手足無措,肉乎乎的胖臉蛋上爬滿了驚慌與膽怯之色,但為人的那點本能讓他惶惶地往后略退了兩步。

呼!呼!呼!

山風倏忽大作,虎嘯獅吼,瞬時便淹沒了阿美利亞驚慌失措的呼喊。

那頭幼狼猛地朝前撲上一步,驚得阿美利亞腳底一滑,仰面臥倒在一棵老雪松樹樹底下。

阿美利亞一臉驚愕,他不自覺地渾身扭動,雙腿騰挪掙扎之外,雙手也在原地胡亂地抓來抓去,似乎想要抓住什么東西。

但他只抓住一些零散的小石頭和沙土,還沒完全握在手掌之中,就馬上向那頭幼狼扔了過去,他這樣也是想盡可能地讓那頭狼能往后退,可根本不起任何作用,連一根狼毛都沒擦著,就稀里嘩啦全落在堆滿了枯枝敗葉的沙地上。

那頭狼毫不避讓,反是喘著粗氣,步步緊逼。他前肢繃緊,像待發的利箭,蹭地一下朝阿美利亞瑟瑟發抖的雙肩撲去。

阿美利亞躲閃不及,左肩咯噔一下被那頭狼的利爪劃出了兩道血紅口子,他白凈的襯衫霎時被染上兩道紅印,“啊!”,他驚叫了一聲,趕緊一只手捂住肩膀,將整個胖乎乎的身體縮成一團,緊緊倚靠在那棵雪松粗壯扭曲的樹根旁。

奇怪的是,那頭幼狼撲過去后,只輕蔑地回望了他一眼,“嗷!”,他長嚎一聲,便猛然鉆入雪松后的一片巨大雜草地里,不見了蹤跡……

“真搞不懂,天蒙大人為何要留著這家伙的狗命!”,咣當一聲,靠在一根擎天石柱旁的牛頭怪,把手中的半只歪把鐵制酒壺隨意丟在了地上,醉醺醺地罵了一句。

“你不要命了,不是說喝一口的嗎?咋給老子全都喝完了?”,對面的馬面怪趕忙歪了脖子跑上前,撿起那個酒壺,就朝它那一張碩大的粗口中倒了倒,可惜一滴也沒,只好悻悻地在壺嘴上舔了又舔。

“老弟,我瞇一會兒,你先看著!”,牛頭怪微醺上腦,欲困難耐,埋著頭哼唧了一聲后,便微靠著石柱響起了如雷的牛鼾聲。

“呃,你也真睡得著呀!”,那馬面怪欠伸個懶腰,便回到自個兒位置上,“聽蛙頭總管說,里面的囚犯是天蒙大人的故交,叫看緊點!”,它交叉臂膀,悠哉地靠在另一根擎天石柱上,很快也入了自個兒夢鄉。

兩個愚蠢看守的鼾聲,也很快飄入被捆縛的囚徒耳朵里,一晃之間,十年已過,阿美利亞脫胎換骨,全無十年之前的半點稚氣,身形魁梧之下,更添幾分男人大丈夫的豪邁英氣。

“我要殺了你,陸天蒙!”,囚徒加西莫多·阿美利亞一睜開那一雙淤青紅腫的眼睛,便不由分說地破口大罵,“狗雜種,快放了我!”,他拼盡全力,咣咣地,一遍遍扯動起捆縛在他身上的鐵索鐐銬。

可是空蕩蕩的海狼山里,哪里會有誰搭理他,那兩個狗屁看守——牛頭、馬面已然呼呼大睡了,他撕心裂肺的罵聲絲毫趕不跑它們腦袋里那些毫不在乎的瞌睡蟲,只好緊隨著海狼山地底一股股強勁的陰風和忽明忽暗的零星火光無奈地撞在暗夜魔窟那堅實牢固的銅墻鐵壁之上。

“我要殺了你,陸天蒙!”,疲乏與虛弱之態又再度鉆入阿美利亞體內,他一遍一遍地重復著,就跟念咒一樣,巴不得嘴里所咒的那個人死無葬身之地,可他真是被打殘了,不一會兒就又暈了過去。

其實他該慶幸,海狼山現今最高貴的主人——陸天蒙之所以沒有一刀剁了他,不過是念在昔日互為玩伴的那點情分上。

十年前的那頭幼狼絕不是山野里很常見的那種狼,否則阿美利亞的小命早就沒了。

那頭幼狼的突然出現,阿美利亞理當問問他自己,如果不是他那一句戲謔之言——“鎮上誰都知道你是沒人要的野種”,刺激到幫他從鬧市里逃脫的那個小男孩,人家自然也不會那么怒不可遏,輕易之間便變身為狼。

當然,人們更不可能想象得到:昔日威懾一方的海狼族——它現今的主人,竟然只是一個來自霍霍桑小鎮的無名小子。

早在很久以前,也就大概十來年前,當陸天蒙在霍霍桑小鎮的荒野上勉勉強強睜開一雙緊閉的深黑色眼珠時,還是嬰兒的他,就已經可以確信他看到的第一眼,并不是人。

甚至在那一刻,他幾乎還可以斷定一個事實:他的生身父母早已良知泯滅,決然拋棄了他。

多年以后,當陸天蒙真正長到與同齡孩子一般的個頭,并漸漸習慣了與一群野狼嬉戲、廝混之后,有一天,他居然還是發現了生平第一次睜眼所看到的其實只是一張陰森恐怖的狼臉:

一道斜向型刀疤被從額頭的正左上方一路劃割到下巴的正右下方,將一張好端端的狼的面孔活生生地斜切為兩半,一半恨意無限,一半仇深似海。

陸天蒙依稀記得,他看見這張暴虐面孔時,半聲啼哭也沒有,倒不是這張面孔真有多么恐怖,而是在他被自己狠心的父母無情遺棄的那一刻,他的淚水已經哭盡流干了。

那一天也許是大雪紛飛之日,不足八斤重的他被棄置在荒野一塊巨大的巖石之下,幾件破舊的薄棉襖隨意地包裹著他弱小不安的身體,在巖石的四周還鋪蓋有一些雜亂的黃色稻草,或許他的父母以為這樣,多少還是可以幫他擋一擋風雪的。

這一片荒野正處在四面環山的霍霍桑小鎮較低矮的西面半山腰上,是一個較為寬闊的風口,常年受大風吹襲,土地貧瘠,衰草遍布。

從近古的先民時代起,霍霍桑小鎮一直作為當地軍隊安置在邊陲上的一個兵器庫,這片荒野則是那些錘煉各樣兵器的工匠和守衛邊陲的戰士們的集體墓地。

由于多數戰士在被埋葬時沒有留下任何姓名,這片荒野雜亂不堪地散立著一些無名墓碑,有的甚至簡單到只是被像點模樣地疊放在一起的幾塊大石頭罷了。

一到每年的秋日深夜,一只只烏鴉便會從遙遠的北方齊聚于此,以便棲息過夜,偶爾會有一陣陣哀鳴冷冷地穿透長空,然而人們早已習慣,畢竟平淡祥和的日子如同歲月一樣悠久,而真正能涉及到小鎮的血腥戰爭只有那么幾次而已。

那一天異常平靜,但又隱約有一絲不安靜,因為自午后起,耀目的太陽便悄然落山了,起而代之的,先是一團陰云,隨即,天便徹底陰沉下來,同時,還刮起稀稀落落的小雪,三個時辰之后,風雪加緊,撕裂如刀,一群烏鴉繼蕭索秋日之后再度飛臨,有四五只烏鴉當時正零星地散落在阿美利亞老爹的皮匠攤前,小鎮寬闊的大街道上已然空無一人。

大雪很快淹沒了霍霍桑小鎮,如果不是那些有棱有角的建筑,很難想象在這場突然而至的風雪之前,這里的確曾有一個活潑熱鬧的世外人居之地。

霍霍桑小鎮銀裝素裹,靜穆如神,唯有各式屋宇上空的一些冉冉飄散的炊煙還在同風雪競舞斗爭,好顯示它們各自的主人毫無半點懼怕之色,只是將他們歡愉自在的安樂生活蜷縮回溫暖如春的室內罷了。

這陣風雪大張旗鼓地吹了整整四五個時辰后,便忽地默然停息,一輪淺白的圓月倒不知何時爬上了連綿起伏的山頭,天地茫茫,大雪掩映,四境皚皚,明如白晝。

可惜小鎮仍舊空蕩少人,炊煙換做燈火,稀落如豆,零散似星,好像一張銀白皮裘莫然著了幾點火星子。

頑皮欲鬧的孩子聽從了有愛父母的許諾,已被安靜地哄入溫柔夢鄉,只待第二日能在雪地里盡情打滾干仗;

質樸的農人也停息了相互談笑,將勞累疲軟的身體在溫熱的水里好好浸泡一陣后,便舒意十足地躺上稻香四溢的溫馨炕頭,靜等夢之神告知他們這一年又有了難得的好收成。

但他們做夢也沒想到,就在他們緊閉門窗的屋外,一群狼正從小鎮橫穿而過,毫無聲息,為首的正是陸天蒙所看見的那一頭刀疤狼。

狼群慢慢走過人們白日所聚集的街道,它們好像什么也不留戀,只顧著走,刀疤狼偶爾走快兩步,但過一會兒,便停下來往身后望一望,大概是要看看有沒有掉隊的。

這群狼數目不多,也就七八頭,大約不能算是什么狼群,它們走得慢,似乎每一頭狼都饑腸轆轆,但沒有一頭樂意出一聲嚎叫,只是不緊不慢地跟在刀疤狼身后。

半個時辰后,它們游過冰面微薄的沁涼大河,直走到那片荒野之上,淺白圓月光灼全身,群狼欲舞。

“嗷兒……嗚……”

“嗷兒……嗚……”

“嗷兒……嗚……”

低沉天穹下,刀疤狼率先傲立荒野,仰面長嘯,又忽而前肢騰然躍起,一跳三丈,霎那之間,變換人形,毛發高聳,昂然矗立,放眼俯視著整個霍霍桑小鎮的四野空山。

他的伙伴們也跟著倍感激動,紛紛然隨之變身,一時雪地狂舞,群嚎月下。

狼人們平日里以狼之身縱橫千里,唯在月圓之夜變身成人,狂舞長嚎,思祭祖先,以示他們一貫的傳統。

但此時,霍霍桑小鎮上安然熟睡的人們斷然不會料到這場風雪夜里,無聲走過的除了那些夢之神以外,居然還會有這么一群從遙遠無邊的海狼山一路流浪而來的遠道客人。

“三頭領,前面發現了新鮮玩意,要不要嘗嘗啊!”,一頭探路的狼帶點媚笑地朝刀疤狼諾諾地問道。

“不是叫你別惦記著人嗎?”,啪地一下,刀疤狼冷不丁地給了那頭狼重重一掌,“混蛋,你要敢暴露我們行蹤,看我怎么收拾你!”,刀疤狼掌摑完手下后,又冷冷地補了一句。

“不,頭領!這只是個嬰孩,沒什么關系的!”

“嬰孩!什么嬰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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