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彥,你不知道。大皇兄雖為嫡長子,沒有被父皇立為儲君,甚至從來沒想過去爭,我不想把他牽扯進些陰謀中來?!蹦掠痫L想起穆凌訣對他的好,普天之下,沒有人比穆凌訣對他更好的人,包括皇帝和蘭妃。
“看來,殿下對大皇子的感情很濃?!眴檀鎻┑拖马?,淡淡呢喃一句。
“是啊。這世上,沒有人比較我更了解大皇兄,他平時看起來都好像生活得很愜意,其實他內心里一直隱忍著莫大的痛苦。這么多年,父皇從來都不到凌訣宮去,就是偶爾遇見,父皇對大皇兄也極冷淡。我一直在想,大皇兄與父皇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大皇兄從來都不準我提那些事。”羽風清明的眸子也染上了淡淡的憂思。
“好吧。今晚我替你去?!眴檀鎻┩蝗惶痤^來,睨著羽風說道。
“小彥!”羽風真誠地看著喬存彥,說道:“謝謝?!?
盡管嬰兒的嗓子已經哭得沙啞,夜里喬存彥依然帶著嬰兒到千壽宮。經過這幾日的折磨,千壽宮上下已經神精脆弱了。為了使鬼神之說更加神乎,從萬貴妃弄來符紙這兩日,羽風并沒有帶著嬰兒去千壽宮,當大家以為從此可以安寧了,偏偏一干皇子到千壽宮玩耍,將符紙當作玩意弄了出來。
如今沒有了符紙的保護,大家心里還有些擔心,又想著興許那鬼嬰就怕了,也不會再來了。
可偏偏,很準時地在午夜時分,嬰兒的啼哭又響徹千壽宮,在寒冷的夜風里,嬰兒的哭聲越發傳得幽怨駭人,而且那聲音離清麗殿越來越近,那哭聲仿佛就在耳邊。
這些日,萬貴妃精神過度緊張而導致失眠,連續幾日下來已經出現了輕度的神精衰弱,太醫來看過之后,只說萬貴妃是有心疾,若能把心中的魔障放下,病自然也就好了。一度詢問萬貴妃心中之事,萬貴妃也只是閉口不言,她知道皇帝小時候被人所扮的惡鬼嚇過,心中有陰影,如果在他面前提及,必是得不到好。
一聽到嬰兒的哭聲,萬貴妃猛地從床上彈起來,冷汗涔涔地盯著窗外,只見月色下窗外透出一個剪影,一個嬰兒正張牙舞爪地往窗子處爬著,似乎馬上就要爬進來。
“啊……來人啊……來人?。 比f貴妃嚇得跌坐在地,驚恐地大叫,一手顫抖地指向窗戶,叫道:“有鬼!”
門外值夜的宮女推門而入,扶起萬貴妃,朝著窗外看去,竟什么都沒有。宮女焦急而害怕,嬰兒的啼哭聲誰都聽到,而且現在還仿佛就在耳邊。
將萬貴妃扶到床邊坐下,定了定神才問道:“娘娘,您看到了什么?”
“鬼……他來找我了!”萬貴妃眼神空洞,臉色慘白,額前的發已經被冷汗浸濕,沾在額上,恍惚地說道:“不是我……是小青,是小青下的手,你去找她吧!她才是兇手!”
喬存彥坐屋頂,抱著嬰兒,聽著下面的動靜,不禁感嘆。他這次比起羽風來,下料就太猛了,那道剪影就把萬貴妃嚇得什么都說了出來,看來人再怎么算計,也還是會心虛害怕?。?
連續多日的驚嚇,萬貴妃在晚上基本都不再睡覺了,讓十幾個宮女太監陪著她坐到天亮,就是白天也睡不安寧,精神一日比一日差,那美目已經沒有往日的神彩,只是空洞得什么都沒有。偶爾還會傻笑,自言自語,又時而害怕地驚叫,叫了多少太醫,都不見效果。
尊貴無比的萬貴妃,皇宮里她說第一沒人敢說第二的萬貴妃,就算是蘭妃,也不會明目張膽與她杠起。卻因為連日夢魘,瘋了。
太醫們診斷的結果無一例外,萬貴妃得了失心瘋,是由夢魘所致。至那日后,千壽宮逐漸地就蕭條了,就連穆堯黏也沒有了往日的囂張氣焰。
整個皇宮一度沉浸于悲傷之中,隨著時間推移,大家似乎漸漸忘記了養蘭宮曾經有個小皇子夭折,只是偶爾聽到千壽宮里傳出瘋傻的笑聲時,才會想起。
穆羽風穿了一件藏青長袍,披了一件黑色披風,帶著喬存彥和馮廉飛快地跑進凌訣宮。李瑞迎出來,笑道:“呵。九殿下可真快,我們殿下還在換衣服,馬上就出來了。”
“大皇兄,你快點行不行?”穆羽風跑到門口,他還從未見過古代的元宵節是怎么過的,要知道上輩子他也沒好好過過元宵節,看到別人一家團聚,心里都是無比羨慕的。
穆凌訣應了一聲,很快走出來,只見他穿著月白錦袍,領口和袖口都用紫金線繡著繁復的圖案,他走出來看到羽風一臉著急的模樣,淡淡一笑。羽風怔怔地看著那笑顏,雖然只是那樣淡淡一笑,卻足已迷惑眾生。
“你不是催得很急嗎?怎么又站著發呆呢?”穆凌訣走到羽風身邊,輕輕牽起羽風的小手,將羽風冰冷的小手,握在手中,慢慢捂暖。
穆羽風回過神來,暗罵自己一句,什么時候也變得這么花癡了,居然被自己的哥哥迷惑。仰起臉燦燦一笑,問道:“大皇兄,你說父皇為什么會答應帶著我們出去?以前都是他自己出去的。”
“這時候出去,外面可亂得很,你等會兒也別亂跑了,萬一跑丟了?!弊宪囕?,穆凌訣將羽風的手握得有些緊,似乎很擔心,連眉頭也微微皺起來。
“我哪有那么笨,何況還有馮公公和小彥跟著我。大皇兄,小彥很聰明的,當個書僮太屈才了,好在是跟著我?!蹦掠痫L將喬存彥夸贊一翻,又將自己帶進去才滿意。
“跟著你,他也還是個書僮,就不屈才了?”穆凌訣淺淺一笑,對于羽風的這種風格已經習慣,見羽風又恢復了往日快樂的模樣,便調侃了一句。
“那怎么一樣。他跟著我,我可是把他當兄弟看,你想想看,有世上有幾個人能讓我穆羽風當兄弟看的?”穆羽風拍著胸口道。
皇帝早已安排了馬車等在宮門口,穆羽風興奮地從車輦上跳下來,鉆進馬車。馬車里很寬敞,備著火炭,香爐,坐在里面便覺溫暖。穆凌廖與羽風坐一輛馬車,喬存彥和馮廉坐在馬車車駕位子,一手拉著韁繩,緩緩驅著馬往前行。
“大皇兄,你平時可有來過這些地方?”羽風有些好奇,從她來到這個世界認識穆凌訣起,就一直見他在皇宮里呆著,哪兒也沒去過。
“來過。京城的上元燈節是最熱鬧的,以前每年都來?!蹦铝柙E淺淺一笑,寒星般的眼眸里閃過一抹淺淺的傷感。頭一仰,靠著車窗,靜靜地聽著車輪轉動的聲音,思緒又仿佛飄遠。
那一年,他還很小,但已經記事。就如同現在一樣,上元佳節,他的母親和父親牽著他的手坐上馬車,駛向京城最熱鬧的乾元主街。
那時,他總是看什么都很好奇,推開馬車的車窗,看著直躥入宵的煙花,像無數顆流星一般拖著長長的尾巴在夜空里滑過。到了乾元主街街頭里,馬車就已經不能再往前行,父親牽著母親的手下了馬車,又將他抱下。
主街上人潮涌動,來來往往的人群穿著姹紫嫣紅的新衣,臉上都掛著開心的笑容。不遠處爆竹聲聲,夾雜著各個攤販的吆喝聲,嘻笑聲,孩子的打罵玩鬧聲,人聲鼎沸。
“官人,來看看這同心環玉,代表同心相惜,百年好合?。」偃?,夫人一看就知道感情甚好,官人就買一塊送給夫人吧!”一個假玉攤販沖著孩子的父親討喜地說道。
“拿一個吧!”孩子的父親拿了一碇銀子給攤販,從小攤上拿起同心環玉遞于夫人,夫人又淺笑著將環玉給了孩子,孩子只見那玉挺好看,就掛在脖子上。
正逛得盡興的時候,突然沖出一隊黑衣人,頓時嚇得百姓紛紛四處躲避,一時間人潮擁擠,混亂不已。孩子與父母也被人群沖散開,孩子嚇得有些手足無措,直大聲呼叫:“爹——,娘——!娘——!”
孩子被人群越擠越遠,聲音也越來越小,直到半夜找回來的時候,只見乾元主街上歪著兩具尸體,一男一女,身上染滿鮮血,兩人十指相扣,嘴角邊卻是幸福的微笑。
“爹——!娘——!”孩子撲在二人尸體上,凄厲一聲痛呼,那聲音直直劃破夜空,直達云宵。
馬車突然一晃,吱呀一聲停了下來,喧鬧的人聲傳入車內。馮廉跳下馬車,打開車門,說道:“二位殿下,這里已經是乾元主街,人面人流擁擠,馬車過不去,得下來步行?!?
“終于到了。我都快搖睡著了?!蹦掠痫L揉了揉眼睛,車外的冷風吹進來,人頓時也清醒了不少,他拉著穆凌訣朝外面看了一眼,笑道:“大皇兄,好熱鬧?。 ?
羽風突然覺得這市井街頭的感覺可比皇宮里自在多了,雖不是對什么都好奇,卻想實實在在地體現一把在古代逛街的感覺。拉著穆凌訣東一躥,西一瞧,到處是雜耍,表演,甚至還有古代最經典的街頭賣藝——功夫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