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你這種蹩腳的畜生,需要我藏頭露尾嗎?”一道充滿磁性悅耳的聲音傳來。
王賢中聞聲望去,見蘇言月隔壁牢房內站著一個高挑的女子,披著發,身著潔白單衣,雙手隨意擱在身后,面向自己輕笑。
王賢中大駭,雙眼像見了鬼般放大數倍,連忙朝牢中女子磕頭謝罪,“小的不知大人在此!恕罪!恕罪!”
女子冷笑,“右相爺好雅致,半夜還給我上一出好戲,不過我現在看夠了,右相爺還不走嗎?是不是要我動手請人?”
“是!是!小的這就走!”
女子三言兩語就擺出官威,王賢中嚇得倉皇而逃,帶走所有手下,留下蘇言月和墨香兩人,甚至忘了要把蘇言月關回牢房!
蘇言月冷眼旁觀,也沒有一絲驚訝,只是一手摟著昏迷不醒的女子,一手手背捂著蒼白的嘴角,幽深的瞳孔下閃爍著火把的光輝!
女子見她不動聲色,笑問,“是不是被嚇傻了?怎么不說話?”
“我無話可說!”
“那你怎么也不問問,我是誰?”
“當初我已經問過了,你不答!我不想再問第二遍,你想說便說,嘴長在你身上,隨你!”蘇言月冷冷淡淡,也不見她有一絲動怒。
女子見她超乎尋常的冷靜,大為欣賞,“蘇言月,我很好奇你這生命中有什么東西可以讓你感興趣的?有什么東西可以讓你知道害怕兩個字怎么寫的?”
蘇言月回以淡淡一笑,“我不是圣人,當然也有感興趣的東西,也知道害怕兩個字怎么寫,畢竟我只是個小女子,不像閣下……”
這一聲閣下,她說得別有用意!
女子會意,眼一瞇,“你什么時候知道我是個男人的?從一開始?”想起蘇言月同他開口說話的第一句就是稱他閣下,想起她同他說話間不自覺露出的敵意!此地是專門關押女子的地牢,所以無奈他化身成女人裝扮混了進來,何況他天生相貌偏女性,聲音中和,一般人都認不出他的性別。
蘇言月點點頭,回道,“我雖不確定你的真實性別,只是當我第一眼瞧見你時,就覺得你應該是個男子!那雙充滿野心的雙目,若是身為女子就不該淪落到這地牢之中!”
“既然你早已猜到,為何不直接拆穿我?”他好奇。
“沒這必要!”
短短四個字,讓這男人知道蘇言月的聰慧不是一般女人該擁有的,更甚至連男人都及不過她!
男子大笑,雙眼綻放精光,沉聲道,“蘇耀看重的人,果然不一般!蘇言月,你曾說你怨皇上不分青紅皂白把你關押在此,那你想不想出去?只要你肯點頭,多的是人幫你踏出這座地牢!不過條件是……從此你不再姓‘蘇’!”
話落,男子等蘇言月反應,只是良久都不見她吭一聲,見她盯著自己,那雙深邃的眼略帶了點恍然和徹悟!
沉默許久,蘇言月終于哼笑出聲,“我還在想呢,那殺人兇手如果和我有仇,為什么不趁我昏迷的時候直接一刀把我給了結了,而選擇嫁禍我,然后把我關入地牢,費時又費力,何苦?”
“哦?”男子明知緣由,故意哼了聲。
“原來這地牢之中有位大神在等著小女,千方百計離間我和皇上群臣之間的信任,不就是想要我蘇言月棄皇上于不顧,要我棄蘇家于不顧,要我棄世人于不顧!公子當我蘇言月是什么人?就為了我這一條區區賤命?”
“好你個赤膽忠心!你以為你忠于皇上,就是忠于世人嗎?那個昏庸無道的君王,也值得你這樣對他?這三個月來你看盡他的丑態,還不承認?他根本就不適合當這個皇上!你爺爺愚昧不堪,只知道忠實皇室血統,要說背棄世人的,該是你爺爺!”
蘇言月猛然起身,把腿上的墨香掉在地上,沒心思搭理她,直接沖到男人面前,一手猛然抓住木柵欄,那力道好似要捏斷他的脖子一樣,憤怒的雙眼緊緊鎖住對方,一字一句慢慢說道,“我們蘇家一心為百姓,這是祖上傳承下來的誓言,容不得任何人質疑!不管你是誰,身份如何,哪怕是老天爺派下來的特使,我蘇言月也決不允許你說半句壞話!”
“我可有說錯?你爺爺的愚忠世人皆知……”
“閉嘴!”蘇言月搶聲道,“我爺爺愚忠也罷,皇上昏庸無能也罷,身為臣子能做的,不僅要扶持,要進言,要督促,要激勵,哪怕割破頭顱,哪怕掏心挖肺,這才稱得上是被百姓甘愿奉承的朝臣。而你呢?能想到的就只有造反,推翻帝王另立新君!百姓哪日落入你手里,除了暴政之外,我想不出你還有什么能力來統治國家!就你這樣的人,也配說我爺爺愚忠兩個字?”
蘇言月不讓他有任何開口的機會,一口氣把話說完。
男子聽完一楞,原本面不改色的笑容此刻有了裂痕,雙眼暗藏的野心第一次有了動搖,就因為她剛那一番言論。不知不覺,他竟然伸出手來想要觸摸她近在咫尺的蒼白臉蛋。
蘇言月頭一仰,瞪著那只跨過柵欄伸來手掌,不語。
男子瞬時回神,連忙收手負在身后,好掩飾自己的失態。
“蘇言月,你這番話我記住了!”男子又一次笑開,那張甚似女人的容顏,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奪目。
他這一笑緩和了方才劍拔弩張的氣氛,蘇言月也漸漸恢復平靜,深吸一口氣,恭謙道,“我不管你有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但我還是要對你說一聲謝謝!”
“謝?”男子不解。
“謝謝你剛才出手相救!”她不想欠他人情!
男子恍然大笑,隨手就把牢門鐵鏈給扯斷,一邊跨出地牢,一邊笑道,“我看你這聲謝謝是替地上那位公主說的吧!”他知道蘇言月性子孤高,根本就不會在乎他的出手相救!
男子垂頭見蘇言月方才還怒目相向,此刻卻顯得這般和顏悅色,畢恭畢敬的態度給人一種好欺負的錯覺,不禁有些興趣。
男子伸手撩過她額上劉海,滿意得瞧見她微微蹙眉,笑道,“蘇言月,他日見我不要太過驚訝!”
蘇言月抬眼回視,揚起笑唇,帶了些嘲弄,“蘇言月從未見過公子,何來驚訝之說!”
他瞞著身份暗中接近她,不就是想要拉攏她?一旦拉攏失敗,原本她就應該死在他手上!但他愿意放她一馬,聰明的人就應該明白,只有把他當成一場夢,一個無聊的玩笑才能保得住性命!
神秘男子剛走沒多久,墨香幽幽轉醒,見原本嚇人的打斗畫面消失不見了,揉了揉發疼的額角慢慢起身。
蘇言月伸手迎上,把她扶了起來,幫她拍打著身上的泥塵,邊道,“你可知剛才有多危險?要不是有貴人相助,你我今日就要命喪于此了!我死了不打緊,你若死了,蘇家無法向皇上交代!”
墨香自知自己魯莽,給她添了不少麻煩,低著頭正懺思悔過,可是想想又不對勁,忙回道,“可是幸好我過來瞧瞧,不然你就遭那臭老頭的毒手了!”
的確,要不是墨香正好趕到,就怕現在她只是一具不瞑目的尸骨了!
只是蘇言月不明白,“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為什么要半夜三更的過來看我?”
墨香低著頭,怯怯道,“傍晚十分,我聽田管家說晌午的時候,白霖一回家就喝悶酒,問他什么他也不答,所以才想過來見見你,說不定你會知道些什么,只是沒想到還沒進皇宮就聽見流言菲菲,起初我還不信!小月姐?你怎么會下手殺了皇上的妃子?”
“人不是我殺的!”
“那就是被陷害的嗎!小月姐不去找皇上理論,讓他還你一個清白?”
“清者自清,我會想辦法為自己脫罪的,你不用擔心。”蘇言月見她為自己干著急,露出安撫一笑,伸手幫她輕輕攏住單薄的披風,“不過這牢房重地,不是你這千金之軀該來的地方!馬上回府歇息吧!以后就不要再來了!”
“不行!剛才那臭老頭擺明要取你性命,我不放心把你一個人留在這里!”墨香抓著蘇言月的手不肯放。
“不然你想要我怎樣?就這么光明正大的走出去?”蘇言月笑笑,“人家會以為我畏罪潛逃!”
“可是……可是這里太不安全了,那些人明擺著要殺了你!”他們甚至為了要封口,連她這個平民公主都不放在眼底,更何況如今已經失勢的蘇言月。“小月姐,我忘了告訴你,蘇老爺昨日來信說是快要回來了!”
蘇言月一聽,臉色劇變,“怎么會?他才剛走沒多久!信是什么時候收到的?”
“聽田管家說是昨晚!”
昨晚?那時候,蘇言月還沒被關入地牢,也就是說蘇耀不是為了她殺人犯案才回來的,但如果她在她爺爺回家前還沒出這地牢,那她還有何臉面見列祖列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