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 娘子人家怕
- 一半西瓜
- 3078字
- 2013-08-02 17:34:17
太子似是十分驚訝,破天荒與秦彥飛說了句話,頗似關懷道,“七弟你怎么了?是我的鹿不好吃嗎?”
話說,為神馬要加重“我的”這兩個字……
秦彥之連忙搖頭,“不是,很好吃!”
黃小四更心疼了。
黃如金只看到他水靈靈的小臉蛋,乖乖巧巧坐在自己旁邊,像只小狗一樣,忍不住又輕輕拍了他一下,絲毫木有注意到秦彥飛想要將她千刀萬剮的眼神。
酒至半酣,太子提議賦詩助興。
黃如金臉上忽而揚起陰險的笑容。
賦詩?
她堂堂穿越女,胸中唐詩三百首,宋詞三百道,還怕賦詩?大家就等著掉下巴吧!
太子舉著酒杯,朝天一晃,朗朗誦道,“仗劍紅塵已是癲,有酒平步上青天。游星戲斗弄日月,醉臥云端笑人間!”
眾人熏熏有些醉意,紛紛大叫一聲好,黃如金也晃了晃酒杯,跟著起哄。
她頭腦還算清醒,看著秦彥之站起來對天長笑,忍不住有些困惑,這太子殿下理應心系萬民嗎,怎么字里行間卻是一副逍遙出世之意?
只是大家都在興頭上,或許是酒助豪情吧,她也沒有多問。
林愈接著站起來,不過只念了一句,道,“詩酒切須今日醉,功名休問幾時成!”
他本位及左春坊中允一職,雖然官職只有五品,然而卻是主管東宮啟奏,太子將他安插在此,他日若是登位,林愈必定是要平步青云的。不過如今太子念逍遙,他便也不忌功名,眾人又大叫一聲好,紛紛碰杯。
黃如今在腦中迅速搜索和酒有關的詩句,只是可惜她嚴重高估了自己的記憶力,大腦不是google,她還沒想好怎么驚艷全場,黃小四便頓時一個用力把她推了出來,大家嬉笑望著她,黃如金清了清喉嚨,一時只覺得腦中空白一片。
靠之,她以前高考語文一百三,這個時刻竟然一句和酒有關的詩也想不起來。
太子略略有些不耐煩,揮手道,“黃大人,倒是念啊!”
黃如金支支吾吾一陣,腦子忽而靈光一閃,霎時脫口而出,“每來政事堂中宿,共憶華陽觀里時。日暮獨歸愁米盡,泥深同出借驢騎。交游今日唯殘我,富貴當年更有誰?彼此相看頭雪白,一杯可合重推辭?”
她念得很慢,主要是因為不記得了。誰知這醉眼朦朧之下慢慢念詩卻又別有一番風味,落入旁人眼中,總有那么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林愈頓時一楞。
原本暖融融的氣氛似乎也在此刻僵了僵。
太子頓時哈哈大笑,“黃大人,想來還是對林狀元舊情未了啊!”
黃如金渾身一震,這才想起這詩原是杜甫遇見老友時所贈,她與林愈也曾經共事,這共議政事,驢騎交游都恰與往事相符,如今眼下雖未白頭,但念及白頭,卻更有一股滄桑之意。
眾人似乎也不怎么顧忌李書墨在場,約莫料想他也聽不懂,便都肆無忌憚地大笑,黃如金倒是想他臉色變化一下,吃個醋什么的,誰知李書墨卻是低頭在火堆里扒來扒去,壓根就沒覺察。
她輕輕一嘆,也就沒有再做辯解。
詩酒轉了一輪,早已偏題,金吾衛們不比新科進士,說來說去便都變成了打油詩,黃如金不敢再亂背詩,便也打了幾下醬油,糊弄過去了。
她估摸著叫花雞快要熟了,便撿了一根樹枝從火堆去去扒,兩個黑乎乎的大肥球被扒著從里面滾了出來,黃如金用棍子敲碎了外面已經焦枯的泥巴,一股山雞混合著芋葉的清香頓時撲面而來。
秦彥飛先前吃了一大塊咸肉,這會兒聞到香氣,立刻就扒了剩下的一個滾到自己面前,也迅速敲碎了,朝黃如金道,“你說了給我吃的!”
黃如金汗了汗,只得點點頭。
不就是一只雞嘛,急什么!
她將雞腿撕下來,蹲到了李書墨旁邊,伸手朝他一遞,“相公,吃雞。”
李書墨正在火堆里攪得起勁,轉頭看了她一眼,直接無視,又自顧自繼續埋頭在火堆里搗鼓去了。
黃如金……尷尬地內牛滿面。
你大爺的,在家里也就算了,在外面,那么多下屬面前,你倒是好歹給點面子啊!
十二雙眼睛明晃晃都看著呢,她只好捏了捏李書墨的手臂,暗示他聽話一點,然后強行拉過了他的手臂。誰知李書墨的力氣遠遠比她想象中要大得多,她拉了半天也沒有拉動,黃如金雖有武力在身,不知怎的,一時竟也犟不過他,倒是李書墨,看她扯得幾乎要生汗,這才忽而抬頭叫了一句,“娘子。”
話說,這好像是她除了洞房之后,第一次聽到他叫娘子吧?
他目光映在黑夜里,火堆的光影在側臉上躍躍跳動,黃如金看得癡癡呆呆的,不由又生出一股錯覺,他溫柔叫他娘子的時候,仿佛不是癡兒。
她嗯了一聲,鼻子有點泛酸,這種感覺腫么那么像一個不會講話的孩子突然會叫媽了呢?太憂桑了。
只不過下一秒,這個有關她家相公是個正常人的美夢就頓時破滅了,李書墨湊到了她耳邊,吹氣道,“娘子,親親……”
黃如金手一抖,差點沒將那雞腿扔到火堆里。
她等這句話確實很久了。
久到神馬時候呢……這還得從黃如金是個暴力的結婚狂警察的時候說起。
話說那時候的黃如金,除了跟著老林四處執行各種危險任務,平時如果有假,她還是很喜歡窩在家里看看小說的,比方說神馬傻相公,相公是癡兒,我的呆呆相公,相公好欺負,撲倒小相公(文名純屬杜撰,如有雷同,實屬巧合),之類的穿越架空文都是她的最愛。小說里的相公都是長得很帥很帥的,然后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抱著娘子玩親親……等了這么多年,終于聽到這句話了,黃如金伸出袖子抹了抹眼角。但是為神馬要在這個公共場合之下!
她只好出言小聲哄道,“乖,您先吃雞,回家我再親你。”
李書墨卻是不依不饒,只在她耳邊又撒嬌,“親了就吃。”
兩人糾結來糾結去,李書墨偏偏不松口,黃如金急得差點一巴掌呼過去,拜托,親熱也要分時間好不好!
兩個人一時陷入膠著狀態,然而外人看來,卻是一副耳鬢廝磨的樣子,眾金吾衛中好事者已經有人小聲笑了起來。
黃如金手里拿著雞腿已經過了好久,沒有辦法,便只好回身蜻蜓點水,在他唇上擦了一下,這才將雞腿塞到了他手里,“好了,吃!”
黃小四吹了個哨子,大家都跟著笑。
她有些尷尬,便嗔怒道,“臭小子,回去罰你圍著掖庭宮跑三圈!”
然而臉上那股盈盈的笑意,卻是遮掩不住的。
林愈瞇著眼看了一眼李書墨,他也似乎正朝這邊望著,嘴角淺淺一抹笑意,仿佛早已料到他會望過來。
林愈眼眸一暗,只是低頭下去緊緊握住了拳頭,許久方才又松開,神色恢復如常。
秦彥之看在眼底,卻也只是借著酒意輕輕笑過去了,黃小四被眾人逼著跳胡姬舞,吵吵鬧鬧間,他方才偏過頭去輕輕撞了撞林愈的胳膊,問,“不甘心么?不甘心的話,就去把她搶回來。”
“還有可能么?”
“怎么不可能?”秦彥之哼了一聲,“那鏡湖旁的銅雀閣你不知道?圣上可是將那人鎖了一輩子,你若能有這個本事,她就是你的,逃也逃不掉。”
秦彥之端起酒杯,又輕輕抿了一口,林愈轉頭去看他,卻竟不知他說的是真還是假。
鏡湖旁的確有個銅雀閣,雖然隱藏頗深,但他還是有所耳聞。銅雀閣里住的是七皇子秦彥飛的生母,寶妃娘娘。寶妃出生江湖草野,自是不愿留在深宮之中,德祿帝便效仿三國魏帝,建了一座銅雀閣,將其囚禁了起來。寶妃幾乎年年都會出逃,最近倒是少了一些,大約是知道自己無論逃到哪里也會被德祿帝抓回來吧。
這本來就是件沒意思的事,德祿帝一貫為人光明,卻在寶妃的去處上始終不肯松手,大家雖然知道,卻甚少談論,唯有太子,雖未直言,卻一直是持反對態度。
秦彥之如今說了這話,林愈摸不準他心性,便也低頭抿了一口酒道,“我若真是走投無路,留不住她,再試不遲。”
其實倘若真是那樣,他便是徹徹底底輸干凈了。
留住了人,留不住心,又有什么用。
他一生驕傲,哪里會做這樣的事。
林愈目光朝旁望了望,黃如金正被黃小四斜披著襯衣做舞裙扭腰的樣子逗得哈哈大笑,一邊笑一邊拍身邊一個下屬的大腿,那下屬敢怒不敢言,眼淚都要出來了。
他忍不住嘴角又扯了扯。
隨即心里卻是一片空洞——她嫁入李家的那一天,他不就是在心中誓言,與她再無瓜葛么?然而現下,卻還是成了這副模樣。
很多東西仿佛并不如他所想,只要鋪設好了道路,就可以一直沿著慢慢走下去,很多東西,仿佛只要開了個頭,便四處發散,各處蔓延,他根本制止不了,也根本掌控不了。比如黃如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