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隨即爬起來去洗衣服,來人心底暗暗有些敬佩,什么也沒有再說,悄然離開了。
這一鞭差點打著郁烈的頭,郁烈用胳膊擋了一下,頭是保住了沒受傷,胳膊卻如同斷了一般,一時半會兒根本就使不上力。本就不適又無力的身子,再加上新傷,要洗完這兩堆衣服,恐怕洗到明晚也洗不完。郁烈干脆不洗了,橫豎就是要自己死,自己還掙扎什么?!
郁烈翻出幾件還算干凈的衣服,胡亂往身上一裹,人往地上一坐:來吧,腳踢也好,鞭打也好,總之痛快點。自己死了,他們才會安心。
想通透了,郁烈閉上眼睛,一門心思坐等就死,心中一片空明,再也沒有了其他念頭。
剛才的侍衛也沒有又冒出來為難郁烈。
募地,一個似乎、好象、可能、曾經、不知道在哪兒聽過的詞——穿越——跳了出來,讓郁烈打了一個不是寒顫的寒顫。倏地睜開眼睛,郁烈再一次環顧四周,確認那個詞的可能性。
是了,只有“穿越”才能解釋自己現在的狀況!
那個與自己的世界毫無瓜葛的“穿越”竟然發生在自己身上!
認清了事實,郁烈沒有糾結于原因,而是冷靜地分析現狀:一個人人不待見、動輒拳腳相向、被當作賤貨的王妃,一個不能說話、不識字、連行動都很困難的、可謂一無是處的小女人,一個被拘禁在王府后院、時刻有人監視、無法逃出生天的囚徒。
我,郁烈,堂堂二十一世紀有“烈神”之稱的高級特工,會被這樣的狀況困住?!哼,那我就不配被譽為“烈神”!
郁烈忽然覺得自己一下子渾身有了干勁,也感覺不到疼了似的,利索地爬起來開始洗衣。
作戰計劃第一步,多吃多活動,恢復體力。
即使是明天的晚飯,也要爭取趕上!
即使要花三個月,一年,甚至十年,自己也要離開這個不尊重人權的王府!
淺云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郁烈正將衣服分類的情景,一件一件,看得很仔細。一個大婚當夜就被扔進軍妓營操了一夜的女人,居然還恬不知恥地想活下去,居然還當作沒事人一般任勞任怨地干活?!
淺云有些疑惑,不過馬上就釋然:這個賤貨定然還妄想奪回王妃寶座。既然要活著,肯定就會對自己的那一踹和身上的那一鞭異常恐懼,自己可是拿捏好了分寸,讓她骨頭不斷卻痛入骨髓。
這個賤貨的毅力還真是讓人對她刮目相看,恐怕其心機也相當深沉,哼,有本姑娘在,就不會讓你這賤貨的任何妄想得逞!
郁烈無視淺云鄙夷的怒視,認真地整理著衣服。自己從小就寄宿,成年后更是一個人獨居,什么家務活不會干?!
只是,沒有洗滌劑,只有清水和棒槌,要洗干凈衣服上的污漬,還真不那么容易。不過,也沒難倒見多識廣、閱歷豐富的郁烈,當年的野外生存訓練可不是白練的!
郁烈不洗衣服,而是走向草坪,淺云一看不對勁,走過來又想踹郁烈:“賤貨,不干活,想往哪兒跑?”
郁烈踉踉蹌蹌地快走幾步,避開淺云的來勢,打出了“我要去采草”的手語。
淺云只看到郁烈雙手亂劃,似乎是想要表達什么,卻看不明白。不過,還是暫時放棄了踹她的想法,姑且看看她要玩什么花樣。
郁烈將草坪上的枯草、地上的落葉收集成堆,又揀了石塊鉆石取火,很快就得到了草木灰,其中含有的碳酸鉀成分就有很好的去污效果。然后郁烈用一件衣服將草木灰包好,浸泡出草木灰水來,將衣服上的污漬一一潤濕,再用棒槌敲打,果然事倍功半。
看著郁烈熟練的動作,淺云不禁納悶:雖說這個賤貨以前在娘家只是個不受寵的小姐,可那畢竟是相府,不至于連衣服也是自己洗吧。還有那草木灰,真能洗去污漬?
淺云拿起郁烈用草木灰洗過的幾件衣服,還真干凈,一點也看不到污漬了。她在玩什么玄虛?!
對現在的郁烈來說,最難的不是去漬,而是體力活:即使自己已經將洗衣盆移到了水井旁,仍然要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方能將井水從井中打上來并倒入洗衣盆中。沉重的棒槌,也是越舉越費勁。這兩件事,就象兩座沉重的大山,壓在郁烈瘦弱無力的雙肩,舉步維艱。
再苦再累,也擋不住郁烈的沖天干勁。寒風透骨,井水刺骨,郁烈卻越洗越熱。這一切皆是因為心中懷有希望。
當夜幕降臨,郁烈已經精疲力盡了,卻仍然沒有停歇,有些機械地重復著已經重復了無數次的動作。胃已經餓麻木了,衣服也早已濕透,入夜的寒風更加冷若冰霜,吹在穿著濕衣的身體上,讓人感覺如墜冰窟,唯有靠著不停地活動,才能保證不會被凍僵。
盡管如此,郁烈沒有絲毫放棄的念頭。想當年,父母犧牲后方才投筆從戎的十七歲的自己,也是吃盡了無數常人難以想象的苦,才迅速成長為一名優秀特工。現在的自己就象是回到了那個時候:一切從零開始。
堅持,堅持就是勝利!郁烈不斷地鼓勵自己。
寒夜過去,黎明來臨,衣服已經洗了三分之二,郁烈極度睏頓,體力也透支到了極限。只要監視自己、別的啥也不用干的侍衛都換了三班了,粒米未進的自己還不能休息。還好就在水井旁工作,不至于連水都沒得喝。而這段時間居然一直沒有人來為難自己,真是難得。
想讓傷痛、饑餓、寒冷、疲累擊垮我?很遺憾,恐怕要讓你們失望了!
烈王府后院,一個瘦小的孤獨身影,一個連走路都已經一搖三擺、似乎就要一倒不起的小女子,堅持著,再堅持著……
晾曬完最后一件衣服,郁烈虛脫地坐到了地上,顧不上沁入肌骨的寒冷。
終于可以趕上晚飯了!雖然不期待兩天不停歇地工作,能掙到什么好飯菜,但是,有,總比沒有好。
淺云邁著輕快的步子,走進了后院,得意地看著那個累癱在地上的女人:賤貨,你以為你洗完了就可以輕松地吃到食物么?哼,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淺云挑剔地檢查著晾曬好的衣物,一旦找到一個污點,哪怕只有針尖大小,也毫不留情地扔到地上,很快就又堆成了一小堆,還沾染上更多的泥土灰塵。
“這些全都重洗。”自己明明故意弄上去許多去不掉的污漬,她居然全洗干凈了!淺云雖然有些好奇那草木灰為何有此作用,卻不肯表露絲毫。自己怎么能去問一個賤貨?!
冷冰冰的話語砸下,郁烈沒有一絲意外,該來的總是要來,以她先前的態度,怎么可能輕易放過自己!好吧,就當是教官布置的加時訓練。
郁烈二話沒說就爬起來繼續。準確地說是名符其實的啞口無言。這種情勢下,順從是減輕對方敵意的最佳選擇。無論這個身體的原主人做過多么令人神共憤的事,使得王爺這樣虐待她,隨著時間的推移,對她的敵意總會有減弱甚至消失的一天,那時應該也是自己離開的最佳機會。而現在,絕對的順從,能有效降低對方的敵意,從而爭取少一分傷害,多一份食物,自己的體力才能恢復得更快。
當所有的衣服都通過了淺云吹毛求疵的檢查,郁烈幸運地趕上了晚餐的末班車。坐在木屋中,看著比昨天早上不單數量增加、質量也大有提高的食物,郁烈更加信心十足。
窩窩頭從兩個增加到三個,稀飯也能看到幾十粒米,不再是清水,最重要的是,至少從外觀上看,全都不是變質食物。
有了第一次的教訓,郁烈先嘗了一小口稀飯,咝——辣!看上去沒有任何辣椒的身體或顏色的稀飯,卻辣得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的郁烈差點吐了出來。這可是來之不易的食物啊,郁烈強忍著先吞下肚,再臉紅脖子粗地咳起來!
窩窩頭就好多了,只是苦,也就比加了苦丁茶的Espresso苦一點,就當回味久違的黑咖啡了。郁烈甚至還自嘲地想,人生五味,下頓就該享受酸和甜了。
一夜好眠。
拂曉時分,沉睡中的郁烈又一次被吵醒,前天早上的一幕再次重演。
郁烈在飛揚的塵土中艱難地站起來,今天的距離比前天遠多了,被拖在地上這么長距離之后,身體的狀況更糟糕。尤其是手,在冰冷的水中浸泡了兩天,現在已經長滿了凍瘡,被淺云緊抓著時,鉆心地疼。
“今天做飛石。喏,這是樣石。做好二十個,午飯,四十個,晚飯。”
淺云的話簡單得不能再簡單,郁烈卻再明白不過了,這就是一環接一環的折磨:先把手指頭弄腫了,再來干手工細活,那比圍棋子還小還薄的飛石,捏在長滿了凍瘡的粗壯手指之間,幾乎快看不著了,怎么進行加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