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佳佳看著他陰鶩的眼神，驚恐萬狀地不斷往后退。

黎母自然是看出了黎子騫臉上的嗜殺之意，不禁吞了吞口水，將身體擋在紀佳佳前面：“小騫，你瘋了，佳佳肚子里面懷了你的孩子，你要是敢動她一根手指頭，你就先殺了媽。”

李昕，她辛辛苦苦服侍老太太兩年，老太太從來都是頤指氣使，對她沒什么好臉色，卻在得知紀佳佳有孕時，如此維護她？

指甲深陷入手心，仰起頭，眼淚卻控制不住刷刷流下，突然，她覺得自己是如此可笑，又如此可悲！

老太太要的從來就只是一個會生孩子的媳婦，而她算什么？

兩個女人退到餐桌邊，背抵在桌沿，紀佳佳全身發抖地偎在雙手在桌面上揮舞了一下，然后，一疊照片掉在地上。

“這是什么？”

待看清楚照片上的人，黎母暴怒地將那些相片摔到李昕臉上：“李昕，你這水性揚花的女人，簡直不知羞恥。”

那一疊照片攤在黎子騫面前。

紀佳佳眼淚鼻涕縱橫交錯，“嗚嗚，阿姨，子騫，我都聽說了，李昕的媽媽就是被這些照片給氣倒在醫院的。”

“什么？”黎子騫雙手捏緊，骨頭咯咯響，仿佛恨不得將李昕給吞了。

紀佳佳點點頭，抽噎著繼續道：“而且李昕患有不孕癥，卻一直瞞著你們。”

李昕只是環著手，冷冷地看著紀佳佳表演。

“李昕，你這只不會下蛋的母雞，騙得我們好慘。”聽到不孕兩個字，黎母歇斯底里喊道。

“老太太，您這樣說，難道是在告訴我您就是一只會下蛋的母雞嗎？”李昕冷笑一聲反唇相譏道。

“你——”黎母被她嘲諷的語氣所惱怒，一跛一跛的腳從未如此利索，瞬間掠到她面前，抬起手“啪”的一個耳光甩到她細嫩的臉上。

李昕冷笑一聲，吐出口中的血沫子，看著這個扭曲了臉的中年婦女，在眾人錯愕下，毫不客氣地反手一巴掌甩了回去，“你，憑什么打我！”

她做得就算再不對，只有她父母可以教訓她，老太太憑什么一而再再而三作賤她？

“啊！”黎母尖叫一聲，然后，便與李昕扭做了一團。

紀佳佳見狀，急切地走到黎子騫面前，又驚又慌道：“子騫，你快拉開李昕，她怎么能夠打老人家呢？”

黎子騫額上青筋一跳一跳地。

啪！

李昕撫著臉，看著黎子騫高揚起的手，眼神閃過難以置信。

然后，漸漸被濃濃的恨意和哀傷所取代。

她再一次跌坐在地上，黎母不解氣地撕扯著她的頭發。

她就只是睜大了眼，看著鐵青著臉的黎子騫。

那眼神就像利刃一樣，仿佛要將他看穿。

水性揚花？不知羞恥？

他也是這樣看她的嗎？

她覺得自己的力量在一點點消失，如同抽繭剝絲般一點點被吞噬。

過往的四年就像是凝固了記憶的冰，一點一滴地融化，然后慢慢地消失。

那一個耳光打碎了她所有的幻想，也徹底打破了他們之間的聯系。

她和他，完了！

“嘟嘟嘟！”

李昕掉落在地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李昕，你快來，你爸不好了！”

“大伯，我爸怎么樣？”李昕接到李成剛的電話急匆匆地趕來。

“在搶救……”

“我爸不是在醫院好好地照顧我媽嗎？怎么突然就……”

李成剛攥緊拳頭，怒瞪了黎子騫一眼，將一個牛皮紙袋遞到李昕面前，“你自己看吧。”

李昕將那個牛皮紙袋攤開，里面竟然是黎子騫跟紀佳佳的相片。

大伯一臉痛心疾首道：“李昕啊，你跟子騫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那些照片貼滿了整個小區，現在子騫又……真是作孽啊……”

聽到大伯的話，李昕面如白雪，“大伯，您的意思是我爸爸是因為看了這些照片才……”

李成剛點點頭，回憶說，“當時是一個小孩送過來的，你爸只看了兩張就雙眼一睜，直挺挺倒下了。”

黎母看著那些照片，呆愣了半晌，“小騫，你跟佳佳這？”

“媽，我……”

黎子騫剛開了口，李昕憤怒的眼神就像一把寒刀射進他體內，“黎子騫，我爸要是有事，我是不會原諒你的。”

不一會兒，醫生從搶救室出了來。

李昕帶著一絲祈望問道：“醫生，怎么樣？”

穿著白褂子的醫生搖搖頭，“腦溢血，已經沒有了呼吸。”

天真的塌了！

李昕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什么都聽不見了。

兩眼睜直，緊緊掐住自己的喉嚨。

好冷啊，徹骨的冷。

好像全身的血液都被凍結了一般。

“李昕，你松手，你松手。”

黎子騫看到李昕的樣子，嚇壞了，拼命拉開她的手。

“黎子騫，我爸死了，你為什么不去死？啊？”

李昕瘋狂地撕打著黎子騫，手腳并用，歇斯底里，像個瘋婆子般。

黎子騫看到李昕這副模樣，一時愣住了，這是他所認識的脾氣溫和的李昕嗎？

“家屬準備報殯儀館辦后事吧！”

聽到這句話，李昕回過神，猛地推開黎子騫，一把撲到被護士推出的李則剛床上。

看到那具被白被單覆蓋住頭的身體，她猛地掀開白被單，俯下頭，在李則剛臉上胡亂親著，哭喊道：“爸，你起來，你起來……”

李成則和黎子騫見狀，兩人合力拽著李昕往外拉，李昕卻不知哪里來的力氣，死命抓住鐵架床，怎么也不肯松手，兩個大男人居然拿她沒轍。

李昕一邊親一邊悲愴喊道：“爸……你起來……不要死……”

李成剛看到李昕難受的模樣，也是老淚縱橫，松開李昕，蹲下身子大嚎，突然好好的一個人，就這樣走了，連他也接受不了。

李昕跪趴在李則剛面前，溫柔地拍打著他的臉，哭到聲嘶力竭：“爸，你怎么可以連一個解釋的機會的都不留給我？”

“爸，你聽我解釋……”

李成則緊緊抱住李昕，強硬將她拖離李則剛的尸體，安撫著她，“李昕，你別這樣，你還有你媽要照顧。”

“媽？”李昕愣了一下，她媽還在觀察室。

可她要如何向她媽交待？

護士趁李昕分神之際將李則剛推到了停尸房。

李昕是被李成剛拖著回到觀察室的，她的意識已經開始漂浮，她甚至連她爸最后一面都沒看到。

昏迷了半天的李母就像心有靈犀般睜開了眼。

“媽……”

戴著氧氣罩的李母吃力地喚了一聲，“昕……昕。”

“媽……”

李母轉頭，自然而然地尋找著老伴的身影：“你爸呢？”

李昕未語淚先流，“媽，爸他……”

李母看到李昕悲戚的模樣，心里閃過一絲不祥的感覺，猛地拔掉氧氣罩，雙眼凌厲地看著李昕，拼盡全力厲喝一聲：“你爸呢？”

李昕撲通一聲跪倒在李母面前，“媽，對不起……”

李母劇烈地喘著氣，拽住李昕的頭發，看向李成則，“老李是不是出事了？”

大漢子李成剛背過身去，雙肩抖動。

李昕大哭一聲，握住李母的手，搖著頭，“對不起，媽，爸他剛剛……走了……”

“砰！”

李母聞言，雙眼一瞪，急促地呼吸著，倒回床上。

李昕趕緊將氧氣罩戴回她臉上，“媽，是我對不起爸，是我……”

她爸爸是被她和黎子騫活活氣死的。

李母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掙扎著要起來，李昕和李成剛怕她出事，一個人死命按著李母，一個人托著氧氣罩，不敢松手。

“媽……”黎子騫喊了一聲，欲要上前幫忙。

李昕怒喝一聲：“你閉嘴……要不是你和紀佳佳的破事，我爸怎么會被活活氣死，黎子騫，你還我爸來。”

李母聞言，不再掙扎，全身如癱瘓般倒下。

“媽……”李昕趴到李母身上哭到泣不成聲。

李成剛也跟著在一邊抹眼淚。

突然，李母的身體全身一抽，李昕抬起頭，卻見到李母的手無力地垂下，雙眼死死地瞪著黎子騫。

李昕一驚，凄厲地大喊：“媽——”

醫生從外面走了過來，檢查了一番，指著李母緊捏住綠色管子的手遺憾道：“沒救了！病人是自己親手掐掉氧氣輸送管的。”

聽到噩耗，李成剛跌坐在地上，嘴唇一張一合的，完全發不出聲音。

病房里面的其余兩個病人聞之色動，眼角濕潤。

“媽……”李昕面色青白地尖喊一聲。

一股血腥味哽在喉嚨。

“噗！”

李昕拽著李母的手，突然大嘔一聲，積郁在她肚子里面的濃血噴到李母的床單上。

她瞪直了雙眼，身體往后倒。

然后，一個清冷的懷抱擁住了她，她只來得及看到一雙修長的手指，兩眼一黑，意識便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好黑啊……

黑暗吞噬了她的眼睛，她什么也看不見。

黑暗沒有給她帶來恐懼，反而帶來一種心安的感覺。

她說服自己，就這樣吧，不要醒來。

“噗！”

床邊的灰衣男人看著她睜眼瞎的模樣，惱怒地一把扯起她，將杯子里的涼水猛地澆到她頭上，“蠢女人，給我醒醒！你再睡下去，誰替你爸媽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