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夢續(xù)紅樓之溶黛心
- 燈芯竹
- 3031字
- 2013-08-02 17:28:56
即便是金釧與晴雯犯錯(cuò)被攆失了性命,也是與她無關(guān)。
當(dāng)初金釧跳井,她著實(shí)愧疚了一陣,良心不安。虧了外甥女兒寶釵一番勸說,才讓她平靜了心緒。寶丫頭說的對,是她們糊涂,做了糊涂事。錯(cuò)在她們自己不檢點(diǎn),怪不得她的,而且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hù)兒子能夠不被帶壞,防患于未然,免了她二人做出可恥之事,被人指脊梁骨,她是在對她二人推福行善啊。金釧與晴雯肯定不是她的冤孽。
縫補(bǔ)外甥女兒寶釵懂得人心,事事都該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去想。
那么對她心存怨恨的只有趙姨娘,趙姨娘處心積慮地想為她與她的兒女在這家中爭得一席之地,一心想害她的寶玉,讓她趙姨娘的環(huán)兒承繼家產(chǎn),上次她不是魘魔法想害寶玉與鳳丫頭,弄得府里雞犬不寧嗎?難不成這次她又想出什么招,來害她和寶玉?
冤孽,真是冤孽!
怎么辦才好呢?
眼前一亮,她便想到寶玉的玉,那生來的玉可解邪魔,到時(shí)還得用上它,還有寶釵的金鎖,不如也取來,懸在門上,鎮(zhèn)一鎮(zhèn)邪氣。
放下心來,便又擔(dān)心起賈政的事。她在思前想后,想不出自已府里有什么人可做出不法之事,寶玉雖淘氣,不喜讀書,違法的事他還是不敢做的。
唯一讓她不放心的,就是外甥兒薛蟠。寶玉是她的親兒,在她做娘的心里,寶玉是處處都好,而對這個(gè)外甥兒薛蟠,她真是又愛又恨。恨其不爭,總是惹事端,可到底是她的血親,就是真的有氣,也得維護(hù)著他。只盼著外甥兒薛蟠千萬不要又闖了禍,不要連累了賈府方好,就算是闖禍,不是什么大錯(cuò)才好,花幾個(gè)錢打通關(guān)節(jié)也就罷了。
不提王夫人這邊心中輾轉(zhuǎn)不停,心思不定,賈母房里哪個(gè)人不是懷著心事,坐立不安呢。連寧府那邊尤氏也派人過來聽信,若有什么需要的,先著人去找賈珍回來。
賈母這廂直嘆息兒孫個(gè)個(gè)不省心,不爭氣,沒有哪一天不讓她操心操力的,她佑大年紀(jì),還要為他們擔(dān)心受怕。若不是賈赦襲了爵位,恐怕憑他們二個(gè)的能力,沒有能達(dá)到祖輩的成就的。
只有賈寶玉沒事人一個(gè),硬是沒有此事放在心上,凈找些外面的趣事,繪聲繪色說著,哄老祖宗開心。
而邢夫人那里只想著大老爺賈赦是不是犯了什么事,是不是有人拿石呆子的事做文章?不過是賈政被傳喚出去,當(dāng)是與賈赦無關(guān)。定是賈政辦事不力,毫無政績,上司不滿吧。
這幾日她心頭諸多順暢,正得意得緊,前些日子以繡春囊的事,敲打了王夫人,說她治家不嚴(yán),弄得王夫人抄檢了大觀園,真真好戲連臺,雞飛狗跳,今后看她二房還得意得起來?
賈政若是有什么倒霉事,看你王夫人還氣焰囂張不?
這樣坐著等的滋味真是難熬,王夫人因是事關(guān)已身,不好把焦心表現(xiàn)出來,免得別人笑她遇事失態(tài),擔(dān)不了大事;而邢夫人本存著看好戲的心態(tài),這種壓抑的氣氛讓她受不了。
邢夫人欠身道:“老太太,這樣干等著熬人,還是去抽簽問卦吧。”
賈母與寶玉正在說話,眼神不時(shí)瞄向房里人,聞言看向邢夫人,賈母想想道:“可不是嗎,與其這么坐著等,不如去起一卦,也好心里有數(shù)。讓誰去呢?”
“妙玉那孩子性子古怪,不是與她投緣的,話都懶得說。”賈母想想道。
邢、王二夫人都想到了賈母身邊的寶玉,而賈母也推一推身邊的寶玉道:“你去櫳翠庵走一趟吧,林丫頭與寶丫頭都不在這兒,別人去恐怕辦不來。”
寶玉猶豫一下,應(yīng)一聲,起身出房。
王夫人卻想道:若是寶丫頭在,有她和寶玉同去,必是極妥當(dāng)?shù)摹?
再說寶玉行至園子里,想道:妙玉近來也怪得很,從前還能說上幾句話,如今見了我更冷冷的,有時(shí)視而不見,我去還能辦成嗎?對,不如拉上林妹妹,免得尷尬。她和林妹妹說得來,看在林妹妹的面子,她不會太冷淡于我。
遂轉(zhuǎn)了方向,折到瀟湘館。
林黛玉正在歇午覺,黛玉的奶媽王嬤嬤在院子里攔了他,叫他在外間屋等著,自己推醒打盹的紫娟喚黛玉起來。
林黛玉整理好衣衫搖搖出來,寶玉便好妹妹的叫個(gè)不住,再四央了黛玉與他同去,口里一再說著明兒若得了什么好玩的物件,一定全給黛玉。
黛玉被他逗笑,為免外祖母焦心,遂答應(yīng)與寶玉同行,自思正好去會一下妙玉,凹晶館聯(lián)詩后,有些日子沒見到她了。
二人出來,寶玉心急,大步走了幾步,見黛玉沒有跟上,放慢腳步,回頭等黛玉,只覺黛玉蓮步輕移,身姿輕盈,不覺神思飄飄然。正欣賞間,忽覺得總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他們,如芒在背,四下一望,又看不到人影。
行走間到了櫳翠庵,寶玉便要拍門環(huán)叫開門,黛玉輕聲喚道:“寶玉,不可造次。”
寶玉放下手,回首問道:“怎么?”
門卻不叫自開,小尼露出身子,邁門檻走出來,雙手合什道:“我家?guī)煾翟诘榷唬埵┲鞲疫M(jìn)來。”
黛玉與寶玉無語對視,跟在小尼身后,緩緩走入,提裙跨過殿前的門檻,走進(jìn)東禪堂來。見禪堂里香煙繚繞,觀世音圣像肅穆莊嚴(yán)。
黛玉只覺心緒寧靜,煩惱頓消,先到菩薩像前燃香叩拜。
寶玉恭恭敬敬與妙玉施過禮,在那榻上原先寶釵曾坐過之處坐了,黛玉仍舊坐在妙玉的蒲團(tuán)上。而妙玉便將舊日曾給寶釵用過的稍大一些的“瓟斝”(題著一行小真字是‘晉王愷珍玩’,晉代的王愷用唐代的真書在明清的葫蘆器上題款,一笑。)用來斟上一杯茶水遞與寶玉,將小一些的“點(diǎn)犀喬(上喬下皿)”輕俯身遞與黛玉,眼中對黛玉微露一絲笑意,那笑意不易察覺,轉(zhuǎn)瞬即逝,黛玉卻看到了她眼中的一抹溫暖。
敘了閑話,將茶水飲盡,寶玉便將來意說明。
妙玉在佛像前取了簽筒,寶玉凈手焚香,虔誠地拜了幾拜,口里念念有詞,接過簽筒,搖了幾下,一枝簽掉出。寶玉拾起卻不敢看,惴惴著交與妙玉。妙玉并不接,輕甩佛塵,回身向佛,淡淡對寶玉道:“上上簽,你自己看罷。”
寶玉只得閉上眼,穩(wěn)穩(wěn)神,過了一會兒,睜開眼,小心打來看,見卦上四字讖語:喜鵲登枝。
寶玉心里一喜,幾乎跳了起來,對林黛玉道:“林妹妹,是吉簽,這下老祖宗不用擔(dān)心了,老爺沒事,定我們府里有喜事。
黛玉綻開笑容道:“阿彌佗佛,這下可放心了。快回去告訴外祖母與大舅媽、二舅媽知道,免得她們惦記。
以眼尋妙玉,黛玉便有話想說,妙玉擺手道:“無妨,你們?nèi)グ桑嘁姇r(shí)自然相見。”
寶玉、黛玉轉(zhuǎn)身要走,寶玉已跨出門檻,妙玉出聲道:“林姑娘留步,貧尼想與你參禪,賈公子先走吧。”
黛玉停步轉(zhuǎn)身走回,寶玉張了張嘴,到底咽下,不敢多問,邁步出來,心中對妙玉的冷淡極不舒服。
妙玉目送寶玉出門,見他已走遠(yuǎn),回身面對黛玉,眼中晶亮,低低的聲音問黛玉道:“林姑娘,有幾句話我要問你。”
黛玉緩緩走向佛前,仰望著慈悲的觀音幽幽道:“你說吧。”
禪堂里就是這樣一幅畫面,莊嚴(yán)的神像前,兩個(gè)同樣清冷的女子相對而立,一個(gè)身著素衣勝雪,輕靈飄逸,一個(gè)緇衣在身,遮不住姿容靈秀;一個(gè)是孤芳自許,一個(gè)是清高異于常人;同樣的遺世獨(dú)立,于世難容。一個(gè)是庵中寄身,一個(gè)是寄人籬下;無人知道她們曾經(jīng)滿目綺羅珠玉,父母掌珍。在外人眼里,那妙玉尚有珍寶貴器炫耀示人,尚能嫌一嫌貧婆子庸俗,棄了俗器,而林黛玉卻是一草一紙都用的是賈府里的,有了任何怨言都要招下人白眼。
半晌妙玉方道:“滿目繁華,與你無緣,你作何想?”
黛玉回以妙玉秋水般明眸:“富貴榮華于我過眼云煙。”
妙玉眼中贊許,又道:“富不求,貴不求,你求何?”
黛玉淡然道:“高山流水,千古唯知音。”
妙玉心中嘆息,背身不看黛玉,艱難說道:“他日知音絕,你當(dāng)如何?”
黛玉眼中一黯,身子輕搖,人退后一步,扶住桌案,呆了半晌方道:“無情無盡恰情多,情到無多得盡麼。解到多情情盡處,月中無樹影無波。”
妙玉有些動(dòng)容,繼續(xù)問道:“傷你多者親,你當(dāng)若何?”
黛玉霎時(shí)委頓坐于蒲團(tuán)之上,又楞了好半天才道:“是非恩怨分明,上善若水。”眼里有霧,不知是心里涌上淚來,還是原本兩眼水潤。
妙玉暗點(diǎn)頭,一甩拂塵回身,見黛玉凄楚,伸出手去扶黛玉道:“林姑娘,你是聰明人,你必猜到什么?只是天機(jī),切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