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文擺出個可愛的甜笑,“阿姨好,”她這笑容迷死人不償命,直令見者,都會在不知不覺中對她生有好感。
梅夫人果然喜歡上她,她聽不懂艾文的問語,淺笑著卻不作問,“好,好,”轉頭朝身旁的濃眉大眼的少年,“寒兒,你去叫下人添副碗筷來。”
艾文聞言,暗中一動,她已有兩日未好好吃上一頓飯了,實在是餓得有些發軟,但她立即又想到筷子的問題,如若當面用筷子,那豈不糗大了,于是忙推辭:“不了,不必麻煩,我適才已用過餐,你們不必管我。”
“這樣啊,那我們就不管你了。”
韓虓冷不防詢問:“真吃過了?”他從不會關心人,但這自然地脫出了口的話,卻是透露著一股關懷,不禁令旁邊坐著的冷雨心暗中有些醋意。只是他又怎會注意到少女芳心中微妙的變化?即使面對的是個小丫頭,也忍不住會有一些醋勁。虧他還自古無暇地仰頭注視著艾文,希望得到回答。
艾文面對他誠懇的面容,似是無法對他說謊,又似是無法不對他說謊,內心中掙扎了一番,極其不自然地沖他笑笑,回避著他的目光,輕聲回答了一個“是”字。她目光動處,突地想到下人吃飯擁擠的情形,朝梅子桓道:“哦,對了,梅莊主,請問梅莊一共有多少人?”見梅莊主不解的神情,又補充道:“我是指下人一共有多少?”
“二百多人,敢問姑娘為何有此一問?”
艾文沉吟一陣,“此時正面臨生死存亡之秋,這么多的人,如果自保都有困難的話,那么必殺令使者殺進梅莊,屆時也只是徒增傷亡了。”
梅莊主點點頭,長嘆一聲,“姑娘言之有理,這也正是老夫為之傷腦筋的地方。”
艾文想想,“我倒有個主意,不知可行否?”
梅莊主一聽有主意,面露喜色,“姑娘直管道來。”
“必殺令上不是有注明凡莊內想活命者,八日之內,各斷其一臂自行退下山的,則可保其性命嗎?”
梅莊主頷首道:“確有此事,姑娘是想……”
“既然他們無意傷及下人的性命,咱們何不聽他們之言,將下人分散開來呢!我實在很難想象莊內亂成一團之時,該怎么樣處理他們?”
雷鳴瞟了艾文一眼,不以為然,“照你這么說,豈非要他們斷下一臂?試問,又有誰愿意?即便他們為了顧全大局,愿意了,但今后沒有了手臂,你叫他們該如何活命?”
艾文不作答,徑直瞄向梅子桓,“請問莊主,莊內可有石灰?”
“石灰?”梅子桓想了想,“是有,前不久莊內有人研究出來,并燒出了一些,難不成姑娘認為那東西有用?”
艾文點點頭,莫測高深道:“有就好。只要他們愿意離去,手臂一事包在我身上,我保證做出一個讓他們自己都難分真假的手臂來,”她心下已是準備用石膏的方式以假亂真。
梅莊主一聽,喜不自勝,“如此甚好,這樣一來,豈不了卻了我的一塊心病。”
韓虓瞄向艾文,“你的意思是一方面分散下人,一方面又由吾等坐守莊內?”
艾文贊賞地瞥向他,“正是如此,既然此刻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那何不雙管齊下,進一半退一半,讓他們無從知道我們的用意。”
“這辦法不是不好,可是不怕被發覺嗎?”雷鳴有些疑慮。
艾文心弦一緊,眼珠轉動,生澀道:“這個啊——我就不敢保證了。”
韓虓沉默半響,“雖然沒有十成的把握,但也不妨試試看。”
梅子桓頷首捋捋胡須,“韓少俠所言極是,莊內最讓人傷腦筋的是這幫家丁,能分散就更好,不能分散那再想他法也行。”
“我想這幫家伙就是看中了我爹不會放棄下人于不顧,才會這般猖狂的,如果把下人都分散開了,我一定殺他個落花流水,給他們點教訓,”說話的是梅子桓之子梅寒。
一直不發言的冷雨心突然張口,“能減少無辜的傷亡是最好,怕就怕眾家丁下山后,被執必殺令之人發現而濫殺無辜,屆時不是幫他們,反倒是害了他們。”
艾文聳聳肩,“有這么可怕嗎?我想不至于吧!一條人命難道就這么不值錢,說殺就殺的嗎?”
“你把這世道看得太簡單了。如果人人都有慈悲心腸,那江湖又何來這諸多的仇殺,”冷雨心冷冷的口吻令艾文簡直想打顫。
艾文一臉的不信,難道江湖就沒有一點人性嗎?她星目流轉,在各人臉上停了停,試圖得到證實。
雷鳴觸及她疑問的眼光,只得回答:“江湖便是流血的世界,由不得你不信,如果想在里面混,就得有點真功夫,若不然,即便是死了,也怨不得別人。你現在如果怕了,還是趁早去了的好。”
“我是要走,不過我得先爭取到以后能常來梅莊的機會,”艾文說得繞有深意。
紀柔蘭側頭探問:“可是你不怕嗎?”
艾文囅然一笑,“把命留在這里,確實不劃算,想來也挺可怕的。”
軒少虎截口輕蔑道:“本少爺就知道你是個貪生怕死之徒,還是快滾的好,免得少爺我看著惡心。”
“哦!是嘛!不過——”艾文故意把語聲拖得長長的,“有些人如果死不了的話,我也有能力活得下去,”她邪笑著左右觀瞧了軒少虎一陣,“呵!聽你這口氣,你好象挺怕看到我的嘛!也好,既然虎少爺看到我就覺得惡心,那我干脆就讓你惡心到底好了,看到你不惡心的樣子我會心痛的哦!”
軒少虎氣得臉綠綠,卻又苦于平時話少,一時找不到措辭反駁,“你,你……”便再也接不下去了。坐在他上首的梅雪看得咯咯嬌笑,“姐姐,你嘴巴好厲害哦!”
艾文傲然地聳聳肩,“小kiss,算不得什么,不過,還是最好不要惹我,得罪了我你會覺得活著比死了還難受哦!”她說這話時,雙眸盯著軒少虎一臉的邪笑,明顯地這話是對軒少虎說的。
雷明似笑非笑的看看她,“木頭,你要是沒嘴巴那該多好,你要是沒嘴巴了,某些人就不用受罪了。”
“那還不簡單啊!割掉舌頭不就和沒嘴巴一樣了。”軒少虎冷聲冷氣,讓人頗覺危險性。
可艾文絲毫不怕他,“少來這一套,我的舌頭若是割掉了,那人類豈不損失大了。”
梅雪覺得有趣,忍不住問:“這和人類有什么關系啊?”
艾文黠笑地賣弄,“因為我的嘴巴是用證明人類是多么多么偉大的,而有些人的嘴巴是用來證明人類是多么多么卑微的,通常這類嘴巴不要是最好的,不是嗎?虎少爺!”
雷鳴拍拍軒少虎的背,“你最好還是趕緊閉嘴吧!木頭已經改變了風格,想惹她已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另外,下次再要斗嘴的時候,去找個無人之地,再這樣下去,我怕我會替你笑死的。哈哈哈……”他終于忍俊不禁的爆笑而出。
冷雨心突地想起了什么,側目奇怪地看著她,“怪了,你不是一向都挺老實的嗎?怎么變得這般伶牙利齒了?”
艾文干笑一聲,賊道:“老實是裝給人看的。”
頓時,一桌人被逗得呵呵直笑,就連一向不易展顏的韓虓也臉露喜色。這就是所謂的江湖豪客,遇事而處變不驚,臨危而不亂,照常過著自己該有的生活。
所謂英雄也就由此而生。
半響,梅子桓含笑道:“姑娘真是暢所欲言,如此古怪的思想老夫還是首次聽聞。”
“以我專家的眼光來看,梅老爺子您以后還會見識到更多,”艾文繼續吹牛。
雷鳴愕然地盯著艾文,“何為專家?”
艾文一愣,“你不懂?”
雷鳴點頭反問:“懂了還問你?”
“你既然不懂,那我還講什么,講了你也不懂嘛!”
雷鳴搖頭苦笑,“正是不懂才要問……那如果我都懂了,你是不是就肯講了?”
艾文迭不失敲他一記響頭,黠然地一笑,“哈!你個白癡啊!你既然都懂了,還用得著我再講嗎?我又不是閑著沒事干。”
雷鳴無辜地摸摸額頭,癟聲道:“你真是個地地道道的怪胎耶!正常的思維是你該如實回答我的問題。”
艾文得意地一攤手,“我一向都習慣了逆向思維,偶爾也用用抽象思維。”
紀柔蘭聽得有趣,白癡般地脫口問:“什么是抽象思維?”她仰著希翼的目光,艾文回贈她一眼,便立即讓她感受到其危險性,她遂捂住口,“算了,你當我沒問。”
雷鳴扒她腦袋一下,“哈哈,原來還有比我更白癡的啊!以后就由你來給我墊背好了。”
“是呀!是呀!”這話立即得到了大眾的認同,不禁跟著起哄,顯然他們對梅莊主的決定均無法忍受。
梅子桓沉聲嘆息,“各位在梅莊住了這么些年,把梅莊當成自家,老夫很是感到欣慰。老夫又何嘗不把爾等當成梅莊的一份子呢?如今,要讓你等棄莊而去,老夫也是出與無奈,被逼得沒轍了才出此下策,但是,若不這樣子做,面臨梅莊此刻的危機,你們也會平白無顧地卷入這場旋渦中,屆時難免要白白送掉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