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君行努力壓抑著自己如大海般波濤洶涌的情緒,只感覺雙眸脹痛得發酸,欣喜得幾乎想要放聲大哭!
那熟悉的字跡,真的是她的字跡!
那朵有著特別意義畫法的小白花,是她最后一次邀他出外踏青的時候,無意中在山上見到的一朵野花。
那天,他借花喻人,隱晦地向她表白,就他如何喜歡這朵白野花的清香雅致,若能永遠擁有這一抹清香,那該有多好!只是想讓她明白,他對她的深情有多深。
只可惜,當時她的心里已經有了人,她聽了以后,也沒有說別的,只是接過了他手里的白色野花,自己將它斜插在了發鬢上,然后笑著對他說,“大哥,這朵野生的小白花純潔雅致,在風吹雨打之下還能長得如此美麗,真的讓人無法不憐惜它。”
隨即,她又輕嘆了一聲,臉色也陰沉得有些憂郁,幽幽地道,“只是,我和它不一樣,不管是這心、還是這身,我都給了別人。大哥,我已經配不上你了!如果……”說到這里,她停了很久,才鼓足勇氣繼續道,“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如果一切還能重新來過,我會選擇做這朵美麗的小白花!”
想到這里,任君行的雙眸已經染上了一層薄霧。
往事歷歷在目,她說的話日復一日地縈繞在耳,怎么也忘記不了,可是,她的人卻早已不在!他只能天天躺在躺椅上,閉著眼睛,想著她的美,想著她的好。
當時若是知道這是一次死別,他就算是敲暈她,也要不顧一切地帶她走!去他的什么王位!去他的什么男人,她是他的!
可是,因為他的愚蠢,徑自沉迷在自己得不到她垂青的怨憂之中,竟然沒有察覺到平靜下面隱藏著的殺機,以至于讓她陷入了絕境,也讓自己后悔終生。當日,她的拒絕重重地傷了他,之后她馬上又要和他人大婚,他只不過是不想承受那種‘看著她穿上嫁衣卻不是嫁給自己’的那種心痛,所以選擇了逃避,選擇了遠走它鄉,寧愿選擇默默地站在她身后,為她開辟新的疆土。
沒有想到,待他再接到消息的時候,卻是她香消玉殞的噩耗。
這個事實,在當時幾乎擊潰了他!是他的錯!如果他沒有逃避,如果他沒有遠離,如果他一直選擇守護在她的身邊,他至少可以帶她走!
是他的錯!這個認知每日每夜都在拉扯著他的心,讓他一日比一日痛恨自己,一日……比一日絕望。
可如今,死了的人卻重新有了消息!
一想到她可能沒死,任君行的心便急促地狂跳起來,一種狂喜幾乎淹沒了他。
但他一向縝密冷靜的性子又讓他的激動很快地降了下來,雖然她出事的時候他不在女兒國,但是,卻有他的親信親眼目睹了她死亡和下葬的全過程,他可以肯定,那個屬下是絕對不會騙他的!
可這信紙上的這兩句“故人尚在,速來見!”,又是怎么回事?這是別人布下來迷惑擊殺他的煙霧彈,還是……她真的沒死?他該不該去碰撞一下希望?
任君行的猶豫只保持了一瞬,下一刻,他那雙黑如辰星的明眸中便閃出一絲亮光,里面蘊藏著的是那種不顧一切的決然。
不管此去如何兇險,哪怕有一線希望,他也不會放棄!
因為,這一線希望,就是讓他黑暗的生活走向光明、也是讓他的生命充滿意義的燎原之星火。
“來人!”
一個矯健的身影馬上快速地飛掠至他的身邊,是一個年輕健壯的男子,他垂首輕問,“主子,何事吩咐?”
“阿強,你去備馬,晚上隨我走一趟。”
“是!”阿強沒有多問,因為他知道,主子做事從來不會沒有原因的。
看著阿強的身影走遠,任君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唇角勾起一抹迷人的微笑,歇了這么長時間,也是時候該動動筋骨了,隨即便大步朝著自己的書房而去。
十月末,寒風拂面,絲絲涼意入骨,四周一片寂靜,唯有那漆黑一片的天空中閃耀著幾顆黯淡的星光,像是努力想為被黑暗籠罩的人間撒上一丁點的光亮。
在通向西夏的官道上,突然出現了兩匹一黑一白的駿馬,一前一后奮勇地使盡全力往前狂奔,那鐵蹄發出的“得得”聲,在這樣的暗夜,顯得特別清脆響亮,打破了一片靜寂。
從那一聲聲“駕”地喝斥聲和那頻繁落下的抽鞭聲中,可以看著出駿馬的主人心情是如何的焦慮。
騎在黑馬上的男人在風馳電掣中仍然抽空扭頭詢問騎白馬的男人,“主人,前面就是西夏的夷州,我們已經連續趕了三天的路了,今晚是不是先歇會再走?”
西夏那里究竟有什么事讓一向沉穩的主人如此心急?讓主人連身體也不顧了,就這樣連續不要命地奔走了三天三夜,就連身體一向健壯的他都感覺身體嚴重透支,快要受不了了,難道主人是鐵打的,不會累嗎?
任君行扭頭瞟了他一眼,手上的馬鬃卻一刻未松,目光在看到阿強臉上的疲憊時,濃眉一蹙道,“阿強,京城那個地你也是知道的,我得在最短的時間內趕過去。你若累了,就歇會再趕上來!”
“主子,我不累!我只是擔心你!”阿強急切地說道。
主子不肯休息,他一個屬下就算累死,也不敢任由主人先行而不好好侍候著。
“好了!如果要跟著我就別再說廢話了,再堅持幾個時辰,我們就能趕到西夏的京城,到時,再讓你好好歇著!”說完,任君行又甩了一鞭,“駕……”
雙騎如流星往前隱去,官道上又恢復了原有的平靜。
天亮了,又奔波了一夜的黑白雙騎,終于站到了巍峨高聳的城墻下面。
任君行躍下馬,抬眼望著那青灰色的城墻,傲然屹立,似乎張著一雙冷漠的眼,在睥睨著在它腳下來來往往的人們。
他的目光又移到城樓上那張隨風飄揚著的西夏旗上,唇角勾起一絲譏諷,隨即與阿強對視一眼,兩人手牽著馬,在守城侍衛好奇的目光打量下,從容不迫地走進了城。
他俊逸出眾的外貌引起了守城侍衛的注意,看著他的背影,并排在一起的兩個侍衛開始交頭接耳起來,“老五,這公子你見過沒有?”
“沒有,看他長相白凈俊美,好像不是咱西夏國的人呀!哎,老朱,你說,他會不會是個女扮男裝的小妞呀!聽說,最近城里經常有一個女扮男裝的妞時不時出現,不但美得驚人,而且花錢如流水呢!”
“我咋沒聽說!不過,看他不像,你看看他那身板,比咱倆還要高大,哪有小娘們長得這么高大的!”
“這倒也是哦!”
任君行和阿強似是完全沒有聽到他們的談話,過了關卡,徑自瀟灑飛身,那上馬時如流云般的身手,又讓守城侍衛瞪大了眼,在他們的驚訝目光中,心急地駕著馬往前飛馳而去。
很快,究竟是不是她,答案就能揭曉了!任君行的心,隨著馬匹的顛簸而上下起伏著。
這一次,如果真的是她,不管如何他都絕對不會再放手!除非——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