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是第一次見沈白衣,在此之前甚至連聽都沒聽說過這個人!”許凝趴在床上,已經不知道第幾遍地重申這一點,然而,碧妖孽卻還不相信,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確認。
盡管她已經重申了很多遍外加發了毒誓,碧無情顯然還是不滿意,涂抹藥膏的手在她背上重重按下去,許凝痛得猛抽一口冷氣,終于忍不住發飆了,一下子拱起身,怒視他:“我都說了今天才認識沈白衣,你是耳聾還是聽不懂人話?!”
“呵呵?!北虩o情無視她的怒氣,邪魅一笑:“他救了你?!?
“他只不過站在那里嚇嚇人,手指頭都沒動一下,算哪門子的救人?!”許凝沒好氣地回道。
“他不是動手又動腳地把你背回來了么?”
“我年紀小,受傷了,又跑不動,他背一下有什么不對?!”許凝不以為然,別告訴她什么男女授受不親的那套,她才不管。
碧無情眼一瞇,別有深意地睨著她:“沈白衣這樣對你,很不正常?!?
“他不正常你找他去,干嘛來審問我?!”許凝不悅地瞪他,真是,多疑敏感的小屁孩!懷疑個什么勁兒啊,不就一個沈白衣嘛,值得他這樣關注?
碧無情一把按下她:“趴下!”繼續在她背上抹藥膏,動作是輕柔的,可嘴上還不肯罷休。
“你要給沈白衣當小妾?”
“什么?”許凝滿頭霧水,激動得一下子又拱起來,“我為什么要做他的妾?”
碧無情笑得高深莫測:“很多女子想當他的妾。”
許凝揚了揚下巴:“我可是侯爺府里的嫡出大小姐!”什么妾,娶她當正室還要考慮嫁不嫁呢。再說,她才八歲,給人當妾,笑掉大牙!
“你算哪門子的大小姐!”碧無情湊到她耳邊,輕輕吹口氣,提醒她,“你只是本少的寵。更何況,他府里的那一百個妾,身份高貴者,比比皆是。”
啥?“一百個妾?”許凝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才幾歲?”
“十五?!北虩o情媚眼一勾,小狗般舔了舔她的耳朵,“如果你愿意,就是他第一百零一房妾室?!?
“我對種馬不感興趣!”許凝硬邦邦地回道,偏過頭,一手捂住耳朵,避開他曖昧的親昵。風姿絕秀的少年,居然是可恥的種馬,小小年紀竟納了上百房的妾,也不怕精盡人亡!
“種馬?呵呵……”碧妖孽大笑不止,顯然聽到沈白衣被貶很愉悅,捏捏許凝的臉蛋,“小野貓,懂得還真多。你真的才八歲么?”
許凝翻番白眼,權當沒聽見。
“扣扣”有人敲門,星炎的聲音響起,“公子,二夫人來了。”
碧無情止了笑,眼里劃過一道精光:“終于來了么?”一手抬起許凝的下巴,戲謔地笑道:“乖乖,你戳瞎了二公子的狗眼,斷了他兩條狗腿,二夫人給你送糖來了,要不要出去迎接?”
許凝神色一凜:“算賬來了?!你打算怎么辦?把我這罪魁禍首交出去?”
看見她一臉正色,碧無情感到十分有趣,不過眼下不是調笑的時機,只好放開她,不以為然道;“乖乖躺著,等我去要糖回來給你?!毙?,起身大步地走出去。
許凝盯著他的背影,權衡再三,最終還是決定姑且相信這妖孽,乖乖地趴在床上,靜等消息。
花廳里,二夫人坐在椅子上,等得已是不耐煩??匆姳虩o情搖著金羽扇慢騰騰地走進來,眼中閃過一絲恨意,卻又很快壓下,嘴上諷刺地笑道:“大公子好悠閑哪,怎么?剛從樓子里回來么,怎么還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碧無情毫不客氣地回了句:“我道屋里怎么這么臭,原來是不知道哪的風把二夫人給吹來了?!闭f著,還作勢用扇子扇了幾下。
二夫人臉上發青,恨得直扭帕子,也懶得與他耍嘴皮子,直截了當地道:“把那個小賤人交給出來!”
碧無情懶懶地歪在椅子里,斜了她一眼:“哪個小賤人?”
“就是戳瞎我兒子眼睛的那個小賤人,你趕快把她交出來,不然,哼哼……”二夫人冷冷一笑,威脅之意表露無遺。
“呀,怎么二弟的眼睛瞎了嗎?”碧無情一副很驚訝的樣子,將二夫人上下掃了一遍,嘖嘖嘆道:“我看見二夫人一身的紅,還以為是報喜來著,想不到竟是來報喪!”
“什么報喪!”二夫人氣得跳起來,指著他的鼻子大罵:“你這小雜種,竟敢詛咒我兒!你算個什么東西,不過是仗著幾分姿色,爬上老祖宗的床——啊——”一根彩色的羽毛飛來,瞬間穿透她的手掌,二夫人駭然尖叫,抓住自己的右手腕,不敢置信地盯著碧無情。
碧無情歪在椅子里,一手輕輕地撥弄扇子上的羽毛,冷冷看著她,笑得妖媚橫生,二夫人卻覺得骨子里發寒,不由自主地后退,最終不甘地撂下一句狠話:“小雜種,你等著!”抱著鮮血淋漓的手掌,狼狽地離開。
碧無情卻猶自坐在椅子里,一個人,仰望虛空,嫵媚地笑。
這廂,碧無情前腳走,老祖宗的人便到了,許凝很是意外很是無奈地被“請”到了榮壽園。
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這位碧家的家主,碧無心的曾祖父,召她前來究竟為何。是為了她戳瞎碧無雙害他摔下馬的事嗎?如果是,她該怎樣應對?
在青白臉色青年莫總管的帶領下,許凝一路走進榮壽園,進了二跨院,來到一間正房。還沒來得及看一眼座上的人,便在莫總管的示意下,萬分不甘千般不愿地跪下磕頭。
頭磕完,上面的人還是一言不發,許凝跪在蒲團上,默默垂首,心里卻將碧家的祖宗是八代問候了遍。
暗道,這個七老八十還牢牢掌握著碧家大權的老祖宗果然不是那么好相與!這算是無聲地威壓嗎?
好半會,終于聽得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淡淡道:“抬起頭來?!痹S凝依言抬首,已換了副怯懦畏縮的神情,結結巴巴地道:“老、老祖宗?!遍W躲的眼神,卻暗自打量著座上的老者。
花白頭發挽了個發髻,短小精瘦的身材,一身灰褐色的錦袍,簡單大方,沒有多余的墜飾,布滿皺紋的臉上,一雙不大的眼,卻如鷹隼般銳利,精光四射,咄咄逼人,令人不敢直視。
聽說,這位老祖宗很癡情,一生只一個妻子,妻子死后也一直沒續弦。膝下一子一女,女兒嫁給湘陽王為妃,兒子幫忙打理家業,卻于早些年不知何故出家修行,幸而,留他留下了三個孫子。老大,碧明朗,即碧無情的父親。老二,碧明軒,即碧彎彎的父親。老三,碧明清,生性叛逆,早年離家,浪跡天涯,多年不歸。
三個孫子里,老祖宗最疼愛老大碧明朗,可惜,碧明朗不知何故,在碧無情六歲那年,離奇失蹤,至今毫無消息。也許是愛屋及烏,因此特別疼愛曾孫碧無情,并隱隱有將碧家大權移交碧無情,立其為家主之意。
算起來,這位老祖宗也是個可憐人。妻子早亡,兒子出家,孫子失蹤,老來,除卻世襲的爵位,便只有手中冰冷的權力。
然而,面對這樣一位既癡情又可憐的老者,許凝卻無端地感到一陣厭惡,說不清道不明。是因為老者的目光太過肆意,還是太過銳利或者,是太過晦暗?
老者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最后面無表情地道了句“嗯,很好?!秉c點頭,揮揮手,“你下去吧?!?
許凝有些意外:這就完啦?莫非他老人家召她來就只為了罰跪?還是單純地只想看看這個素未謀面的曾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