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藍自辦公室走出來的時候，外間已是夜色深沉。

A城霓虹燈閃爍，紅紅綠綠，馬路上染著奇奇怪怪顏色頭發的少年們打著響亮的口哨瘋狂飆車。

恣意灑脫的青春仿佛是昨天的事。

蘇藍微笑著驅車，感慨中有些自嘲的搖搖頭。

曾經盼望無數次現下卻有些陌生的鈴聲突然響起，蘇藍略有些訝異的按下接聽鍵，那人低沉冷漠的聲音意料中的傳來。

“在哪里？”

蘇藍微怔，印象中，這個名義上的丈夫從來沒問過她這種問題。結婚五年，見面寥寥幾次，說的話五個指頭都可以數過來，今次破天荒的主動打電話，居然也關心起她的行蹤來，實在讓人奇怪。

“你在哪里？”對方久候不得回應，顯然已經有些失了耐性，音調里愈見冷漠。

蘇藍不由得又微笑起來。果然是蕭衍的作風，連敷衍都懶得。

不過，她也不是當年那個不顧一切掏心掏肺的傻姑娘了。

“應該還有一會兒就到住處了。”蘇藍平平淡淡的聲音里沒帶太多情緒。她說的住處自然也不是那個冷漠不見人情的蕭家別墅。

“回來后好好談談。”常常夜不歸家的蕭衍顯然沒有發現這個異常狀況，一副公事公辦的口氣，還帶了點不加掩飾的怒氣，儼然一副秋后算賬的態勢。

“我想蕭先生誤會了。”穩穩的把著方向盤，蘇藍的語氣客套而疏離，“我說的住處，是我的私人公寓，您若有什么事要談，請等明天吧。”

“私人公寓？”蘇藍并不知道，此時蕭家別墅里握著電話的蕭衍臉色變得有多難看，冰凍千里的氣場透過電話微微有點扭曲，“你是說，你從來沒回過這個家？！”

蕭家商場得意，蕭衍儼然名門闊少，更難的是年紀輕輕就坐上了鼎鼎有名的天紀總裁，加之其人英俊多金，自然少不了風流艷史。

當然在商場名人界里，風流并不是什么不可見人的紕漏，招惹桃花反倒是令人艷羨的本事。只是外間固然私生活靡亂，家事上面子固然還是要的。

堂堂天紀總裁，蕭家之主的妻子從不歸家，傳出去，這不是在說他蕭衍做人失敗，連老婆都沒辦法弄得安分守己么？

與蕭衍的陰郁質問相反，蘇藍一臉輕松，“蕭先生放心，外間沒人知道蘇藍是您的太太，對于蕭家的名聲并無損害。至于別墅，我有每周回一次，不信的話，您可以問李嫂。”

蕭衍皺眉，隱隱約約覺得有地方不對，對方溫言細語耐耐心心的解釋沒有令他心情好轉，反倒更加的暴躁起來。

“馬上回來。”狠狠吐了一口氣的蕭衍半點沒得商量的做了決定。

“……”蘇藍沉默，暈黃的路燈下，遠遠的已經看到公寓的入口了，這樣還要趕過去么？

“有什么事么？”停了車，看了看車窗外的路燈，蘇藍打定主意再做最后一番周旋。

這邊蕭衍倒是被這種漫不經心的語氣震了震，一種不對勁的感覺越來越強烈，皺了皺眉，他壓下心里詭異的感覺，冷冷回答，“我已經向法院申請離婚，協議已經下了。”

言外之意，只等你回來一簽字，咱倆就拍拍散了。

果然不愧是蕭家人，動作真快。蘇藍的第一個念頭讓自己都覺得好笑。面對失敗的婚姻，首先感慨的居然是蕭家的手段。

像這種大家世的人，單方面輕而易舉的就能解決掉一場名不副實的婚姻，明天走出去，他蕭衍依舊是光風霽月無數女人趨之若鶩的貴族公子，而被pass掉的她，算個什么？照外界無人識她的狀況來看，恐怕結婚五年，沒人知道蕭總裁是已婚人士吧。

這便是有錢人的世界。蘇藍笑的涼薄。

急著一晚也緩不得，是有中意的替換者了吧？

“你要什么條件，盡管開。”眼見蘇藍的沉默，對方極為慷慨的拋出一句。

“離婚我沒有異議，蕭家的財產我不要半分，蕭先生也不必補償我任何東西，只是我放在蕭家的東西可能需要等一些時日才能來取，至于離婚協議，實在抱歉，今晚恐怕無法回去簽字，您可以叫人送去我的單位，簽好后我會轉交給您秘書。”

“這樣，行吧？”

蕭衍沉默。蘇藍的干脆不帶一絲留戀，讓他心里升起了奇怪的感覺。這電話的另一邊，真的是他的那個妻子，蘇藍么？

疏離，客套，公事公辦的語氣，絲毫不摻雜一絲感情用事，仿佛對待無禮客戶的盛氣凌人而謹守溫和職業道德。什么時候，以前那個小心翼翼，溫柔體貼又纏人的蘇藍變成了這樣？

那她應該是什么樣的呢？蕭衍百般思索不得其解，絞盡腦汁卻只能徒然的放棄。少之又少的見面，他連蘇藍的樣子都記不得了。

什么時候，他和她的對話，變得這么刻板單調了？

電話里平淡的女聲傳來，“看來蕭先生是沒什么異議了，那么，就這樣吧。”

嘟嘟嘟。掛斷的聲音突兀的響起。蕭衍煩躁的拉了拉領帶，深邃的五官透出厭惡來。

無所謂。反正不過是一天的時間。

這女人居然意外的干脆，沒有向他要任何補償，真是難懂。

掛了電話的蘇藍卻有些茫然，剛才理智的協商安排一場婚姻的結束，仿佛只是工作上處理一個小小的作息，如此的平凡，如此的果斷。

我是真的不愛你了，蕭衍。

也許我一直等待的，就是你說出結束的話吧，否則，為什么我會覺得如此輕松呢？

年少輕狂不顧一切的愛戀，終以一紙離婚協議結束。五年來，從深深而毫無保留的迷戀，到如今可以坦然如陌生人一般溫言細語，心中再不起波瀾。豪門暗影里卑微純粹的影子，掩藏在蒼白下被他傷得千瘡百孔的心。該結束了。蘇藍對自己說。那么就自由吧。

你一直知道這樣的結局。所以慢慢在堅強成長。如今已足夠遠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