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裳站在鳳祥宮外,長吸一口氣,拍拍胸脯,還好她溜的快,要不然早就被人綁架了。原本以為走小道會安全點,誰知道,平日里人煙稀少的小道上,今日特別熱鬧,到處都是宮女太監們在來回搜尋竊竊私語,而其中的中心人物就她。
寧裳扯扯頭上的宮冒,喬裝打扮,真是個英明的決定。
“哪里來的小太監,賊眉鼠眼的,干嘛呢?”
寧裳頗受打擊的摸摸自己的臉,她雖然沒有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貌,但好歹長的還算清秀吧,怎么就被人說成賊眉鼠眼了呢?想到賊眉鼠眼這四個字,寧裳又撫了撫自己的眉眼,明明就是人模人樣嘛,哪里賊眉鼠眼了?!
鳳祥宮外守門的侍衛見這小太監愣頭愣腦的,不耐煩的說道,“走走走,別在這里礙事。驚動了里頭的主子,你吃不了兜著走。”
寧裳猛然回魂,這才記起自己來這里的目的,正想亮出身份,卻發現面前的人相當面生,不像是她平日里見到的那一個。于是趕緊換上一副諂媚的表情,笑吟吟的說道,“奴才是御膳房的小六子,是蕓心姑娘傳奴才來這里的。”
聞言,侍衛半信半疑的看著寧裳,問道,“她讓你來做什么?”蕓心姑娘是皇后娘娘的貼身丫鬟,鳳祥宮里奴才中的頭兒,他可得罪不起。
寧裳老實的回道,“不知道哎,帶話給我的人只讓我過來見她,其他的什么也沒說。”
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侍衛正要開口,一道黃鶯般的女聲響起——
“是誰在外面嘀嘀咕咕,壞了皇后娘娘賞花的興致。”
寧裳大喜過望,抬眼對蕓心說道,“蕓心姐姐,是我。”
蕓心盯著眼前的人看了半晌,頓悟,面上泛起喜色,“我正到處找你呢。”
寧裳心想,桂嬤嬤只需一眼便能認出我來,而蕓心卻看了這么久,果然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啊。
寧裳嘴角勾了勾,笑呵呵的跑到蕓心跟前,說道,“就是知道你在找我,我才出現的嘛。只是……”她回頭睨侍衛一眼,“只是侍衛大哥似乎沒有以前的那個好相處。”
蕓心瞟那侍衛一眼,沒好氣的說道,“甭理這不長眼的東西。”說完也不管侍衛的臉色有多難看,直接拉著寧裳進了鳳祥宮。
寧裳邊走邊問道,“怎么換人了?”她指的是門衛。
蕓心皺起眉頭,言語之中夾雜著淡淡的擔憂,“那是皇上換來的。”
“皇上幾時關心起皇后娘娘宮前看門的了?”
蕓心欲言又止,最后淡淡的說道,“大概是太閑了吧。”
太閑了?他現在應該忙的焦頭爛額才對吧。但是既然蕓心不想說,寧裳就沒再問了,識相的閉嘴。不過心里的小算盤依然打的啪嗒啪嗒響,這事越來越熱鬧了呢。熱鬧,她最喜歡了。
兩人很快來到花園,皇后坐在石桌旁賞花品茶,四五個宮女隨侍左右。
蕓心道,“娘娘,寧裳來了。”
“寧裳見過皇后娘娘。”
皇后抬眸,見到寧裳的那身打扮,先是一愣,接著和藹的沖寧裳笑了笑,“你這丫頭,怎么弄這幅模樣了?”
寧裳眉眼微彎,笑道,“掩人耳目。”雖是在笑,但笑意未達眼底,語氣也略顯生疏,似有故意拉開距離的韻味。
皇后道,“幾日不見,丫頭變聰明了。”
什么叫做‘變’聰明了?她一向很聰明好不好。
當然,這種嘀咕只能藏在心底最深處。寧裳道,“皇后娘娘教導的好。”
“嘴巴還是這么甜。”皇后的語氣并不輕松,輕掀茶杯的蓋子,緩緩嘆道,“幫本宮出出主意吧。”一改先前的和藹,儼然一個高貴的一國之母。
寧裳低頭淺笑,我這不就是給你送主意來了么?收起臉上的笑容,寧裳抬頭,“娘娘遇到麻煩了?”
“皇上讓本宮三日之內找出害如貴妃小產的兇手,這是對本宮的信任。但是換了本宮宮門前的侍衛,對本宮進行變相監視,這又是為何呢?”
寧裳狀似無心的小聲嘀咕道,“大概是有人吹了點兒枕邊風吧。”
原本是答非所問,皇后卻覺得聽起來特別順耳,“本宮就知道皇上還是信任本宮的。”
言下之意,皇上派人監視她,不是出自本意,而是被人蒙蔽了。
寧裳在心中鼓掌,矛盾激起,接下來就是惡化矛盾的時候了,“最近算了一卦,似乎,算出了些不一般的事。”
“什么事?”
“西北方向沒有雛龍騰現過的跡象。”
如意宮不就是坐落在西北方向么?沒有雛龍騰現……難道……皇后原本就懷疑如貴妃小產有假,經寧裳這么一說,更加斷定如貴妃壓根就沒有懷過孕。當下眼底出現一片陰霾,將周圍的宮女遣走,只留下蕓心。皇后問道,“可有證據?”
證據,當然有。
半月前她還為了如貴妃月事的問題跑了趟藏書閣,如貴妃怎么可能懷孕呢?更不可能小產。
如貴妃來月事的時候會腹痛,這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每一次都會宣太醫,而前一次偏偏沒有,反而讓她出主意,而且強調不準驚動任何人。當時她沒有多想,一心想著去藏書閣‘借’幾本醫術來看,找出幫如貴妃止痛的法子。現在回想起來,估計那個時候如貴妃就開始了她的‘小產’計劃。
寧裳笑瞇了眼,單純的說道,“寧裳只會算卦,其他的一概不知。”她喜歡攪局,但是不喜歡把自己攪進去。
后宮爭斗是大樹們的事,她這顆在石頭縫里求生存的小草,湊湊熱鬧就夠了。
皇后探究的盯著她那張單純的笑臉看了許久,道,“也只有你這般心思單純的人才能夠擁有通靈的本領。”
寧裳傻傻的笑了笑,沒有接話。在聰明人面前裝傻,在愚昧者面前裝天才,這是她的為人處世之道,之一。
皇后像變戲法一般,臉上忽然又換上了和藹可親的表情,“本宮最近升起了為人做媒的心思。”
“娘娘想為誰做媒?”這種時候你居然想當媒婆,大概是太閑了吧。
“你啊。對方的條件都很不錯。文韜武略,絕對是個可以托付終身的良人。”寧裳這丫頭給離兒做妾,再合適不過了。想到自己的兒子,皇后臉上閃現慈母之色,離兒也快回來了吧,這一次一定要勸他留在京城,不要再去江湖上瞎混了。
良人?呵,像皇上一樣的‘良人’么?寧裳揚起個虛偽的笑容,問道,“既然條件那么好,怎么會娶我這種下等丫頭呢?”
“這……因為……”皇后語塞。
“女人不愛他?”
“不是。”她的寶貝兒子行情好的不得了。
“他不愛女人?”
“呃……不是。”應該不是吧?他府里養了那么多侍妾,應該沒有龍陽之癖。
寧裳歪頭想了想,掀起嘴巴,嘟囔道,“既不是他不愛女人,又不是女人不愛他,那他為什么會缺女人缺到來找我這種下等丫頭呢?”
“他不缺女人。”話一出口皇后就后悔了,這樁媒,沒戲了。
寧裳笑道,“既然他不缺女人,那就更用不上我了。呵呵,我不缺男人的。”就算缺男人了,也要自己去找,她才不要隨便嫁給所謂的‘良人’呢!
皇后心知沒戲了,但仍然不死心,道,“你見了他之后就不會說這種話了。”
她的離兒,大桑最卓絕的王爺,戰王,有讓天下女人誠服的資本。
皇后又道,“等他回來后本宮便安排你們見面,如何?”若是一般的宮女,她早就直接打包送去戰王府了,但是寧裳不同,她能掐會算,且心思單純,是個難得的人才,以后必定對離兒大有用處。讓離兒納她為妾,是想留住她,而不是嚇跑她。
皇后娘娘開了金口,還有反駁的余地么?
寧裳道,“被皇后娘娘您看中的人,必定是人中龍鳳,寧裳正好可以借此機會開開眼界。”
皇后滿意的點頭,“隨蕓心下去領賞吧。想要什么盡管開口。”
寧裳眼珠子迅速轉了幾圈,低頭說道,“寧裳想出宮一趟。”
“出宮?”
“是的。前些日子聽說您心情不好,便出宮去寺里許了個愿,今日是還愿的時候了……”說道這兒,寧裳雙手交握,顯得有些緊張,“寧裳不是故意偷跑出宮的,只是……只是……”
皇后開懷大笑,“難得你有這份心,本宮就不追究你私自出宮的罪了。”
“謝娘娘不究之恩。可是……還愿……”
“不能緩幾天嗎?”
寧裳道,“今日是還愿的最后期限了,若是不去,只怕會……會惹怒佛祖。”
鬼神之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想到此,皇后對蕓心說道,“安排她出宮。”
“是。”
“謝娘娘。”好戲即將開場,她也該功成身退了。攪亂一盤局之后桃之夭夭,然后混在人群中看熱鬧,這是她寧裳的一貫作風。
后院起火,朝堂紛爭,最苦的應該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吧。說實話,她會這么盡心盡力的去攪局,他功不可沒。她就是要給他制造麻煩,誰讓他當初拋棄了她們母子呢?
上一代的恩怨她一向習慣淡化,慢慢忘記,忘記她有個在冷宮中郁郁而終的娘,有個坐擁江山美人的皇帝老爹,但是,既然給了她任性的機會,何樂而不為呢?
出鳳祥宮后,寧裳拍拍自己的小臉,扯出個弧度,終于可以出宮玩耍幾天了,幾天不見,不知道老和尚念經的本事有沒有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