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圍攻慕無雙的那兩名黑衣蒙面大漢都掛了幾處傷。船上一灰衣蒙面老者見狀,大喝一聲:“龍二龍三!你們退下!”邊大喝邊抽身過來將手中長鞭向慕無雙疾揮過去。慕無雙身形一閃,險險避了過去。灰衣老者的長鞭如影隨形般又至,巧如靈蛇,慕無雙閃到哪那老者的皮鞭就打到哪,慕無雙一時被迫得手忙腳亂,只有招架之力,沒有回手之力。那兩名黑衣蒙面大漢抽身退出,又向納蘭澈撲過去。納蘭澈以一敵三,大感吃力。本來他和那勁裝蒙面少年剛好打個平手,兩人斗了半晌,體力皆已不濟,現在對方又增加了兩人,納蘭澈漸落下風。幸好這時有兩個大內侍衛分身過來幫忙,這才緩解了納蘭澈的壓力。
這時不知誰大喊了一聲:“太子在那艘船上!”立即便有五六個蒙面人朝納蘭銳和慕妃弦所在的大船凌空飛身撲過來。可是這邊馬上就冒出六個人迎了上去,擋住了蒙面人的來勢。雙方在空中拳來腳往,打得不亦樂乎。原來這艘船里不知道暗藏了多少大內侍衛來保護太子。
納蘭銳卻依舊搖著白玉折扇立在船頭,風度翩翩,臉上帶著笑意,說道:“原來這些刺客是沖著本公子來的。妃兒,這里太危險,你還是快到船艙里躲一躲吧。女孩子不應該看這么血腥的場面,看了會做惡夢的。”
慕妃弦見慕無雙落在下風,心里已焦急萬分,納蘭銳卻還有心情跟她說笑,不由轉過頭來望著納蘭銳,惡狠狠吼道:“你給我閉嘴!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納蘭銳沒想到慕妃弦突然對他這么兇,一下子呆在那里,說不出話來。
此時慕無雙已經險相環生。那灰衣老者武功較之慕無雙不知高出多少,將一條一丈多長的皮鞭使得出神入化,凌厲之極,招招襲向慕無雙的要害,慕無雙畢竟年輕,又缺乏臨敵經驗,自然不是這灰衣老者的對手。
慕妃弦見慕無雙情勢危急,不由心急如焚,暗自一咬牙,也不管自己的武功到底怎么樣,就使出輕功朝慕無雙飛了過去。剛至半空,一人的掌風便向她襲來。她趕緊側身險險避過,一腳踩在湖中的一具尸首上,腳尖微一使勁,人已借力騰空而起,撲向正與慕無雙激戰的灰衣老者,將手中的匕首向著灰衣老者的后背狠狠刺了下去。這把匕首是薜玉翎送給她的,名喚斷情,是一把削鐵如泥的上古神器,她總是隨身帶著,以防不測。
慕妃弦突然飛身而去,令納蘭銳大吃一驚,想拉住她已經來不及,正想跟上前去,身子卻忽然動不了了。納蘭銳不禁大驚失色,他竟然被人神不知鬼不覺的點了穴道!展云生卻出現在他面前,恭謹行了一禮,說道:“太子請恕罪,您要是出了差錯奴才們擔當不起,只好冒犯了。”說完吩咐兩個大內侍衛將納蘭銳抬進了船艙內。
船內煙情等人皆瞪大美目,驚訝的望著這個被抬進來的臉色鐵青狼狽不堪的太子爺。納蘭銳在心中暗暗恨得咬牙切齒:好你個膽大包天的展云生,竟敢仗著自己是大內第一高手就在本太子爺面前耍威風,害得太子爺我在這么多美人面前出丑,等回去了看我不好好跟你算這筆帳!又想起慕妃弦,這小丫頭竟然會武功!不過想來肯定練得不怎么樣,一個養尊處優的千金大小姐要練好武功是很難的,只能略微沾些皮毛,說白了就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拳繡腿。不過她的膽兒也忒大了,看了這血腥場面不僅沒有表現出害怕,還想撲上去救慕無雙,完全不知道她面對的是如何兇險的場面,稍不留神就會丟了性命。不像小怡,就知道哭。唉,不知道她現在怎么樣了,有危險沒有。一想到這里,他的心又焦躁起來,想出去看看卻又無可奈何,只因他的穴道被展云生點了,動彈不得。
話說慕妃弦拿起那把斷情匕首狠狠朝那灰衣老者的背后刺下去,那灰衣老者卻像背后長了眼睛一樣,頭也不回就一鞭朝慕妃弦甩了過來。慕妃弦躲閃不及,被那長鞭狠狠擊中,頓時只覺胸中翻騰,一股腥甜涌至喉頭,忍不住張口吐了一口鮮血,小小的身子像斷線的風箏一般飛了出去。慕無雙只覺心神俱裂,大叫一聲“妃兒”,便不顧性命的要飛撲過來接住她。可那灰衣老者的長鞭卻偏偏像蛇一樣纏著他,讓他寸步難行。
楚君少不知從哪鉆出來,飛身接住了慕妃弦。這一鞭子的力道極重,慕妃弦只覺得渾身疼痛難忍,身子像要散架了一樣,神情開始恍惚,暗想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忽然覺得身子被人抱住,抬眼一看,楚君少正一臉心痛的看著她。她一把揪住楚君少的前襟,急切說道:“小少,快,快去救臭小子!”說完劇烈咳嗽起來,鮮血濺到她潔白的衣服上,像嫣紅的梅花。她從小到大都很少害病,身體一向好得很,這一鞭子卻讓她嚴重內傷,如果能活著回去的話,很可能就要在床上躺上大半個月了。
楚君少心疼地望著她,臉上線條稍稍變柔和,說道:“你傷得太重了,我先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再去救無雙少爺吧。”
“不行!你趕緊把我放下去幫無雙,快!”慕妃弦瞪著楚君少吼道,這一激動,只覺得喘不過氣來,又開始大聲咳嗽,又吐了一口鮮血。
楚君少的臉沉了下來,抱起慕妃弦便施展輕功向納蘭銳所在的大船躍了過去。剛至半空,迎面凌空撲來一掌,向他打來。楚君少來不及躲閃,用左手死死摟住慕妃弦,右掌用力推出,硬接下這一掌。只聽出掌那人悶哼一聲,仰面倒栽下湖去。楚君少也被那一掌震得倒退回去。哪知還沒落到船上,身后便有疾風襲來,躲閃不及,背上狠狠挨了一皮鞭,他不由悶哼一聲,吐出一口鮮血,抱著慕妃弦向湖里跌下去。慕妃弦見他吐血,驚呼:“小少,你受傷了?”楚君少不答話,用力將她朝慕無雙拋去,自己卻撲通一聲掉進了湖里。慕妃弦大驚失色,想叫卻叫不出聲,只覺得身子又在騰云駕霧,不由暗自哀嘆:慘啊,今天變成空中飛人了!
慕無雙見慕妃弦的身子飛了過來,趕緊撲上前想將她接住,可那灰衣老者比他更快一步,長鞭一揮將慕妃弦攔腰卷住,自己隨即騰空而起,一手抓住慕妃弦躍上那大船的桅桿上,大聲喝道:“你們都住手,不然我一掌劈死她!”說完將手放在慕妃弦的天靈蓋上。
慕無雙身形閃了過來,厲聲喝道:“不許傷害她!否則我慕無雙必將你碎尸萬斷!”
底下眾人紛紛住了手,蒙面刺客們皆抽身聚集到他們那艘大船的甲板上,握緊手中的兵器,警惕的望著納蘭澈等人。
納蘭澈沉聲說道:“爾等究竟是何人?為何要來刺殺太子?”
那灰衣老者冷笑說道:“我們并不想刺殺太子,只是想抓住他來逼當今皇上打開國庫,撥款救災而已!平州義州兩年大旱,百姓顆粒無收,食不裹腹,衣不蔽體,到處都是餓死凍死的人,甚至到了人吃人的地步!朝廷不僅不撥災款救民,竟然還下令不許災民離開災區滋搔他方百姓!”他神情激動,頓了一頓,又說道,“平州州主秦文策幾次三番上書,請求皇上撥款發糧救民,皇上不僅置之不理,還下令將他重責二十大板,削職為民,發配邊疆。昏君如此做法,百姓還有何活路?”灰衣老者激憤昂揚慷慨陳詞,他望了納蘭澈等人幾眼,臉上露出鄙視的神情,“而你們這些王侯官宦子弟,食著百姓的骨血卻在此歌舞聲平尋歡作樂,試問天理何容?”
慕妃弦的眼前仿佛浮現出這樣一副悲慘的圖景:一望無垠的田地上滿是齊膝深的雜草,野路邊大街上到處都是骨瘦如柴衣不蔽體的男人女人和小孩,眼里發出饑餓的光,軟弱無力的斜靠在墻上,或躺在地上,身邊躺著他們那些被餓死凍死的親人們的尸首。夕陽照射在他們枯黃的臉上,折射出慘黃凄涼的光。又想起她在慕王府的山珍海味綾羅綢緞,不禁心下黯然,真的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而她現在卻成了這朱門酒肉臭中的一員。
納蘭的臉上卻泛起一絲冷笑,冷冷說道:“閣下的這番說詞可真是精彩之極!難道閣下不知道朝廷上個月剛從國庫撥了五十萬兩白銀救濟災民嗎?還有,秦文策被重責二十大板削職為民是因為他私下里收受賄賂被當堂揭發,并不是因為皇上不分黑白冤枉無辜,而是他罪有應得!你們在此拉幫結伙行刺當朝太子,到底意欲何為?”
灰衣老者怒聲說道:“平義兩州受苦百姓何止千萬,區區五十萬兩白銀只是杯水車薪,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再者,朝廷貪官當道官官相護,層層盤撥下來,到百姓手里的又有多少!可憐那些受災的百姓們連一碗稀粥都喝不上!”他眼里的怒意更甚,“若問這傾月誰是清廉第一,除了秦文策,再無他人!平州受災,秦大人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發給災民,并跟他們同吃同住,災民喝粥他也喝粥,災民吃野菜他也吃野菜,災民住草棚他也住草棚,把自己的府邸讓給那些連草棚都住不上的人住。這樣一個為民著想和百姓同甘共苦的好官竟然被你們以賂賄罪重責,發配邊疆,王法何在!陳某本是江湖中人,一向不愿參與朝廷之事,可秦大人臨走前苦苦哀求老夫救救這些可憐的老百姓,老夫別無他法,因而出此下策,沒想到不僅沒有捉到太子,還讓幾十個好兄弟丟了性命,老夫真的是愧對這些死去的兄弟,愧對秦大人的囑托啊!”他望著眼前剩下的數十人,不禁面色慘然。
納蘭澈厲聲說道:“不管怎樣,你們今天行刺太子已是死罪,還是趕緊束手就擒吧,不然別怪我不客氣了!”
慕無雙急忙說道:“澈公子,萬萬不可輕舉妄動,妃兒還在他們手里!”
那灰衣老者仰天哈哈大笑道:“老夫行走江湖數十年,還從未怕過誰,也從沒怕過一個死字!想要老夫束手就擒,你也想得太天真了!”剛說完,忽聽一個聲音很輕的說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螻蟻尚且偷生,老先生可以不顧自己的性命,卻不可不顧手下這些兄弟的性命,還有秦大人所托付的那千萬災民的性命!如果老先生愿意,妃弦可助一臂之力。”灰衣老者有些驚訝的看著眼前這個看起來不過十一二歲的女孩,因為中了他一鞭,失血過多,臉色變得慘白,可是一雙眼睛卻清瑩透澈,像清晨花瓣上的露珠,里面透著單純和真誠。就這樣一個小女孩,可信嗎?不過,她的話也有幾分道理。他猶豫了一下,慕妃弦又開口說道:“老先生放心,小女慕妃弦,是慕王侯的女兒,雖自小生在侯府,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卻也知道一些大道理,如今百姓受苦,妃弦心里也覺得有責任去為他們除疾去痛排憂解難,如果老先生相信我,現在就可以以我來要脅慕無雙他們放你們走,過后我自會想法為平義兩州籌到百萬災銀。”聽到百萬災銀四個字,灰衣老者的眼里精光一閃,這真的是一個很大的誘惑!反正今天逃不出去也是一個死,還不如試試相信她的話。略一思忖,便大聲說道:“如果你們今天不放我們走,慕王侯的女兒今天就給我們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