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莊的餐廳里，只有他們這一桌客人，等魚鍋上桌的時候，盛凌越難得沒有在手機上看新聞，只是握著一次性的紙杯，目光遙望著不遠處的江面，似在沉思，或者是發呆。

他的神態靜謐又美好，仿佛一幅水墨畫，讓雪寧怔仲了好半天才打破沉默問，“那些數據我已經準備好了，可是我想知道是怎么計算的，什么dou、Apru值又是什么意思？”

盛凌越的目光徐徐回轉，臉色立刻回到工作時的嚴峻，“Apru是指平均每個用戶每月貢獻給我公司的業務收入。Dou指的是每個客戶月均流量的消息額。能聽懂嗎？”

雪寧消化了一下，點頭后又搖頭。

見她一臉茫然，盛凌越便又解釋了一次，然后向她詳細講解了公司各項重點考核指標和計算方法，目前H省的短處和長處。

他講的非常細致，其中也夾雜著一些個人的看法和想法，包括對現狀的一些無奈。

雪寧聽的非常認真，難得有這么好的學習機會，她還從包里掏出紙筆記錄。

因為太過專注，雪寧連服務員什么時候上菜的都沒注意，而且她感覺以前工作上很多無法接觸的知識面都得到了擴寬，或者說是延展，這讓她的心都有點激動，或是澎湃，天生的求知欲驅使著她一直往前走，能走多遠就是多遠。

“菜都涼了，吃菜吧?！笔⒘柙浇Y束一個話題之后，抬腕看了看手表，已經是半夜一點多鐘，他眼中的疲倦顯而易見。

雪寧雖然有點遺憾，可今晚的收獲還算不錯，收起筆記本和水筆之后，才慢慢填補已經空了半晚上的肚子。

“第一站可能去沿海城市，你記得準備冷熱替換的衣服?！崩洳欢〉?，盛凌越冒出來這么一句，正在吃魚的雪寧差點被魚刺卡住，連忙將面前的半杯白開水全灌了下去，卻還是咳個不停，臉色瞬間漲的通紅，眼眶里也盈滿了淚。

已經習慣她的糊涂，盛凌越伸手提起水壺又給她倒上一杯，等她停下咳嗽才繼續悠然的吃菜。

雪寧平復了被魚刺卡到的辛苦之后，伸手想要抹去眼中的淚，眼角卻已伸過來一包紙巾，是男士專用的那張寬大型。

怔了一下，雪寧接過紙巾默默擦去眼淚，將剩下的紙巾遞回去時，盛凌越一邊接過來一邊問，“你不會吃魚嗎？”

雪寧的確不太會吃魚，小時候也沒少被魚刺卡到，聞言卻想起了一直相依為命的外婆，想到她是聽說自己和蘇秦離婚才病情加重突然離世的，心情立刻沉重起來。

見她微微低頭，烏黑的長發如黑緞灑落擋住了她的半邊臉孔，從側面看，幽靜中透著股歲月靜好的美麗，竟讓他的目光久久都沒有移開。

夜色靜謐如水，偶爾傳來的油輪汽鳴聲同江水流動聲匯成了一首動聽的旋律，在整個餐廳里慢慢流淌。

雪寧意識到氣氛的沉默抬頭看時，盛凌越早已經移開了目光，他碗里已經剝好了大半碗魚肉，魚刺都被剔到桌面上，他放下筷子，將瓷碗遞到雪寧面前。

雪寧愣了一下，本想說自己已經吃飽了，心里卻漾起一股異樣的情緒，終究只說了聲“謝謝。”

見她埋頭吃著自己剝好的魚肉，盛凌越的唇角微微勾起。他往后挪了挪，從懷里掏出煙盒和打火機，又似想起什么問，“不介意吧？”

雪寧輕輕搖頭，見他掏煙和點火的姿態異常優雅，心里總有一股淡淡的滿足感。雖然不是很想吃，卻還是徐徐將他剝好的魚肉全部吃完了，放下碗筷的時候，她想起簡曦之前講到的秘聞，不知怎的就脫口而出，“你當初為什么從集團公司調到下面來的？”

一根煙還沒有抽完的盛凌越神色微僵，目光注視著裊裊的青煙緩緩升起，居然難得沒有發脾氣。

后悔不迭的雪寧正在懊惱自己在他面前怎么總是愚笨不堪時，卻聽他仿佛無限遙遠的聲音透過青色煙霧如深溝里的流水緩緩傾瀉出來，“我進聯動是一個世叔引薦的，第一次碰到的上司也是集團公司里比較有才的能者之一。只是很可惜，他和我一樣太過剛直，嫉惡如仇，不懂得處理內部一些復雜的人際關系，結果導致四面樹敵而不自知?！?

煙火已經燒到了尾部，他將煙頭輕輕摁熄在桌上的煙灰缸里，看著最后一點煙火完全熄滅才起身說，“去江灘走走吧。”

他的聲音從未有過的溫柔似水，卻又透著股深深的無奈感，是對世事無常的感概還是曾經郁郁不得志的憤懣雪寧分辯不出，只是無端有些心痛。

哪怕他看起來那么高高在上，也不能說明他曾經沒有經歷過滄桑，沒有反抗過不公的命運。

雖然他沒有深講在集團公司時的刀光劍影，雪寧卻不難想象他曾經也有過艱難的掙扎，或許比她想象的更要復雜！

今夜的長江水比平時多了幾分躁動，不時沖起的江水拍打著江灘，四濺的水花落了不少在盛凌越的身上，他恍若未知的伏在圍欄上，悠遠的目光一直落在遠處忽明忽暗的燈塔上，聲音卻還保留著如水似的溫柔與纏綿，聽的雪寧仿如置身在云端之上，四周只有輕柔若綿絮的云朵，讓她的身心都從未有過的放松。

和大多數人一樣，心高氣傲的盛凌越從國外名校回國，滿腔的熱忱想要在中聯動大展拳腳，功成名就。可事實卻并沒有他想象中的簡單，他的提議也好，方案也罷，總會被高層以各種各樣的理由否決掉，就連和他一樣不愿屈服于復雜人事關系網的上司兼好友在三年的痛苦糾結后毅然離職了。

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好友的離職讓他這個“太原太子黨”的日子更加難過，新領導一邊培養自己的勢力一邊打壓著原來的領導班子，讓盛凌越幾乎處處碰壁，手中的職權也一寸一寸被剝奪干凈。

年輕的盛凌越一直是集團公司里的少女殺手，每日流連在他身邊的美女沒有上千也有幾百，那時的他也沒有意識到私生活的放縱會給他的工作帶來那么大的負面影響，甚至成為對手將他徹底打入地獄的最有利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