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兒卻是不以為然，“既然沒有地方比鹿臺更好了，那我們去就是了，不就是上去看看嗎？如果大王在，也不一定會拒絕主子的。”

修兒也點頭附和道：“就是！以大王對主子的寵愛，難道連到宮里走動一下，上鹿臺看看都不行嗎？”

楚紫心微微蹙眉，她們這話有些不妥，反有恃寵而驕的意思。

侯雯在這王宮呆久了，心思自然比蓮兒她們細膩，察覺到了楚紫心的不悅，對蓮兒使了個眼色，“主子，不上鹿臺，我們就在宮里隨便走走吧！鹿臺那邊也太過偏僻了些，平日里沒什么人的。”

“不，還是去鹿臺吧！”楚紫心聽到那邊清凈，想起了在西京城后的山上同南國太子，楊三俯視西京城的情形，那種愜意，無拘無束的日子她再也不可能有了。

侯雯微微一愣，還是隨了她的意思，帶她去了鹿臺，果然，宮人漸少，叢叢碧綠間，一高臺樓閣隱約可見，楚紫心沒有遲疑，移步而上。

輾轉間，視眼漸漸開闊，涼風吹來，她的衣袂飄飄，上到鹿臺，她不由得怔住。

鹿臺上一白衣女子倚欄而立，風撥弄著她的發絲，身上的銀色披風微舞，白色的貂毛領邊隨著清風撫著她彈指可破的玉面，一個淡雅的背影已讓楚紫心為之傾倒，沒錯，就算楚紫心同為女人，也被她傾倒了。

這女子不時別人，真是西涼王的寵妃怡妃木婉儀。

“放肆！你們竟敢擅闖鹿臺！”怡妃身旁的宮女落霞見到她們幾個不速之客，面上不悅，喝叱道。

怡妃緩緩轉過身子，見到是楚紫心，目光清冷，沒有出聲。

侯雯反應夠快，忙跪下道：“奴婢見過怡妃娘娘！娘娘金安！”

楚紫心回過神，死了，都忘了自己的身份了，也跪了下去，同蓮兒，修兒一起道：“奴婢楚紫心見過怡妃娘娘，娘娘金安！”

怡妃隨意望了一眼腳下跪著的人，淡淡道：“楚小主請起吧！你是大王寵愛之人，向我行如此大禮，你讓我怎么向大王交代？”

楚紫心站了起來，對怡妃道：“娘娘折煞奴婢了，娘娘身份高貴，奴婢怎敢無禮，不知娘娘在此，驚擾了娘娘，還請娘娘寬恕！”

余光隱隱瞟到落霞眼中的那絲不安，更加肯定了這怡妃同楊三之間有著關聯，心中暗暗叫慘，自己無意間撞破了怡妃的秘事，她如果記恨，那不是前路堪憂嗎？

怡妃一笑，淡然說道，“楚小主說笑了，你我都是大王的女人，何來貴賤之分，如論年紀，倒是虛長你幾歲，喚你聲楚妹妹應不為過，這鹿臺視眼開闊，如妹妹喜歡，盡管上來便是，做姐姐的又怎會怪你呢？”

楚紫心望著怡妃，她寧和的臉上是淺淺的微笑，楚紫心的心卻如履寒冰，這怡妃的心里又在想什么呢？楚紫心面上也是淺淺的笑意，微微一福道：“如怡妃娘娘不棄，奴婢就從娘娘喚一聲怡妃姐姐了。”

怡妃拉起她的手，帶她走到欄邊，“如此甚好，你我都是侍奉大王的人，本就是姐妹一場，這樣才不會生分了。”她指著遠處，“妹妹，你看，那里是東街，可是全西京最熱鬧的繁華地帶，聽聞城隍廟會就是在東街，不知妹妹可有看過呢？”

楚紫心聞言，身子微微一震，被怡妃握住的手頓感冰涼，心‘砰砰’的跳了起來，對上怡妃那雙細長的風眸，強裝淡定，一笑，“妹妹在入宮前曾經去過一次廟會，的確很熱鬧。”

“哦，那妹妹一定能見到很多與眾不同的人和稀奇古怪的趣事了。”怡妃還是淺淺的笑，面上是淡淡的從容。

楚紫心只覺后脊有冷汗溢出，微微思索，答道，“廟會雖然熱鬧，卻多是些三教九流之輩聚集，難有什么出眾的人肯上那里去，妹妹眼緣淺薄，只匆匆一眼，更沒見到什么稀奇的人和事。”

怡妃放開了楚紫心的手，側過身子，對楚紫心道：“妹妹真是好福氣，可以在西京城自由來去，想我來西京都多年了，卻只能守在這王宮里面，想出宮一次都難，好在大王憐我，修建了這座鹿臺，讓我終于可以在此一覽西京繁華，”

她話鋒一轉，望著西京城的那座山崗，“可惜啊！鹿臺再高，視眼再好又怎比得上涼山呢？妹妹你說是嗎？”

楚紫心望向那座山崗，原來它的名字叫涼山。怡妃到底想試探我什么呢？楚紫心在心中暗思道，看樣子她對宮外偶遇的事很是在意，擔心我說出去嗎？心如亂麻，面上卻含笑，“涼山視眼再好，又怎比得上大王對姐姐的一番心思呢？這可是常人求都求不來的恩寵啊！”

怡妃微微一笑，同楚紫心望著涼山一會，默默無語，稍后側頭對楚紫心道：“妹妹所言極是，世界萬物再好，又怎抵得過心愛之人對自己的那份情呢？”

伸手幫楚紫心的衣衫撫了下，“能相聚就是緣分，鹿臺風大，妹妹衣衫單薄，還是早些回去吧！凍壞了身子，大王可就不忍心了，”

說完，轉身對落霞道：“回翠園吧！”

楚紫心見怡妃要走，這次學乖了，來不及想她話中之意，屈膝一禮，“怡妃姐姐慢走！”

楚紫心見怡妃飄然而去，只覺全身都是汗，望著涼山，心中酸楚，要想視眼開闊，站得高才會望得遠，而做人也一樣，地位高的人隨便一句輕描淡寫的話，身在底層的奴才們就要挖空心思去猜測。

她在心里嘆了口氣，大王，您真的打算讓我在這王宮里做一個無名無份的侍寢奴才做一輩子嗎？

她望著涼山，眼前開始朦朧，南國太子對自己應該不會如此吧！而太子現在還會記得我嗎？還有楊三，萍水相逢的他對自己從來都是淺淺的微笑，讓人如沐春風，可他喜歡的應該是怡妃吧！

站在鹿臺上一眼望去，視眼最開闊的莫過于東北方向了，哪里雖然荒蕪人煙，一條官道隱隱可見，延伸到遙遠的天際。

楚紫心想起當日同烈火將軍在城外騎馬時的那種無拘無束，任意狂奔的情形，一滴淚水緩緩滑落，再也不可能了，以后能有的那片天地就只有這王宮里面的那座小小側院了。